这没有说出来,或无法简单说出来的阶级倾轧,就是本剧碰触社会现实时,很令人在窒闷中想寻一出口而不可得的重点。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被资本绑架,或绑架了资本以合谋的社会。在这里,为求生计而置身在这样社会职场的人,有出路吗?
禾剧场《懒惰》
5/3~6 台北 牯岭街小剧场
「禾剧场」在小剧场界的崛起,似乎有迹可寻。主要是身体与空间之间所形成的一种张力。这张力用一种凝神、定位或爆发感,将观众引进一种不得不跟著演员的身体,去开放属于自己身体的感官经验中。
在剧场,观众通常总在等待一个故事的诞生。这就形成观众在「测知」或「预知」中的玩味。表面看似有主动性,实则处于被动状态。亦即,还是在一种移情作用中,合理化自身作为一名观众理当享有的「看客」需求。通常「看客」最需要被满足的,还是在一个社会轨范不被过度逾越下,融进了一个人道的中产价值观中。
例如,我们一般无法接受,一个原住民的女同性恋者,在莫明的错乱或狂乱中杀了人后,还诉说自己身分的焦虑感。
当然,这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也并非《懒惰》中的主题。但,某种在剧场中的张力,是可以用表演本身是如何在逾越习常的轨范、而提炼出自身的主张时,打破了观众习以为自己是「看客」的安全感。
扰动了观众感官世界中的不安
一般说来,愈「安全」的表演,愈能将观众带往脱离「不安」的情境中。很显然地,本剧导演高俊耀并不「安全」,他也不想导引我们进入一个「安全」的黑盒子里。在当导演时,他同时在扰动著观众感官世界中的不安!这是《懒惰》一剧非常不懒惰的一个重要面向。
这「不安全」,说的是戏剧表现,也是剧情的内容。
先说戏剧表现的章法。坦白说,这戏一开场时,演员们(特别是饰演经理的演员)一概地疏离调性,让人产生一种为创造某种风格而刻意调动冷调性的感受,并不是那么熟练而自然。渐渐地,经由三名「歌队」所引发的内在对白的质疑、困惑甚而悬问,登台演员在空间中的三角幅度调动,才生产出一种社会意涵来,让我们得以找到切入他们身分的空隙。
最值得一提的,自然还是剧中透过「性场面」所铺陈的倾轧、冷漠、失序。就我的观看角度,三者是既可拆分,却又在导演的调度下,很纠缠地被绕在一起的。那种节奏的调度,对于不断变换的情境而言,形成一种催逼观众不能置身事外的准确性。
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演员用她/他们的「身体感」活在那种统统被莫明的性与爱所绑架的当下;也因此,不须赤身裸体,也能表现出不至于被「床戏」一类的俗套所绑架的「身体性」中。
在窒闷中想寻一出口而不可得
再就剧情内容而言。坦言之,在演出小海报中所示「然而究其根抵一切不过只是懒惰的借口,懒得探问,疲于追寻,于是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并不是本剧很好的诠释,顶多只是很擦边球式的白描罢了!我认为,恰恰相反的是她/他们一点也不懒惰,更不拿懒惰当借口。而是,置身在市场化所驱动的,愈来愈竞争、愈没有出口、愈没有退路的职场环境中,有口无法言,又或者说,根本不知这是能被说得出来的……
而这没有说出来,或无法简单说出来的阶级倾轧,就是本剧碰触社会现实时,很令人在窒闷中想寻一出口而不可得的重点。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被资本绑架,或绑架了资本以合谋的社会。在这里,为求生计而置身在这样社会职场的人,有出路吗?
没有出路的一种出路,便是在挡住别人出路时,也挡住了自己的出路。问题是,谁或什么造成她/他们没有出路?那么,就诚如演出小海报的最后一句话所言:「爱究竟是无所不能还是一无所用?」
这话说得切中要害。因为,就是这「爱」勾出了人们内心世界中,经常被社会常规所隐蔽的,在性的感官快感中不断扑翅盘旋的黑色蝙蝠。牠飞向暗处,向那里消失……又飞出,缠绕不休,成了我们表面上看来无事,却是早已将我们推向噩梦边缘的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