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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剧团的服装设计展现出五颜六色的丛林奇观。图为该团2011年访台演出《魔幻森林》。(林韶安 摄)
特别企画 Feature 魁北克疯马戏

摆荡于奇观与日常之间

从上个世纪到今日的马戏身体观

传统马戏带给人们的印象,往往充满著异国情调:来自远方的珍奇异兽、五彩缤纷装饰繁复的服装、身体技能超越日常的表演者……为观众打造了一个奇观的欣赏经验。但今日的马戏表演者对此提出质疑,在他们的表演中,甚至刻意暴露肉身的缺陷,或是大量使用科技辅助,消减了令人咋舌的高难度肢体,表演更贴近日常生活。

传统马戏带给人们的印象,往往充满著异国情调:来自远方的珍奇异兽、五彩缤纷装饰繁复的服装、身体技能超越日常的表演者……为观众打造了一个奇观的欣赏经验。但今日的马戏表演者对此提出质疑,在他们的表演中,甚至刻意暴露肉身的缺陷,或是大量使用科技辅助,消减了令人咋舌的高难度肢体,表演更贴近日常生活。

马戏是一个奇观,尤其在电视电影尚未盛行的十九世纪末廿世纪初期,马戏是异端世界的缩影。如果现代人是去电影院看3D版的《变形金刚》,那们以前的人就是去看象征另一世界远道而来的马戏演出。所以也难怪,马戏总是充满异国情调。

我们可以用电影《大象的眼泪》Water for Elephants来说明,故事发生在大帐篷马戏于美国盛行的最后辉煌年代,也就是一九二○年代到经济大萧条期间。很明显,充满异国情调的马戏演出,是与现代化一同诞生,因为正是铁路与航运的发达,使得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异兽与表演,能到处巡演,引发轰动。要知道,那是个没有网路的时代,跨洋旅行还不是大多数人的经验,马戏满足了大多数人对这个地球的好奇,他们所目睹的,是世界缩影,是一个移动的小型博览会。

超越日常的身体  来自异域的奇观

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开头,即以走绳索的马戏表演者,来比喻他心目中的超人。如果我们留意一下,在马戏团中出没的,不论是表演者或动物,他们都不是一般的类型。以动物来说,这些动物通常在训练之后,具备了某一程度的人性,可算是动物界里的超人。至于表演者,各种高超的杂耍、空中飞人或驯兽师,都能让观众赞叹不已。

就体型上来说,男性与女性化的特质都同时被加强,男性表演者突显了肌肉以象征他们对身体的控制力,女性则特意露出曼妙曲线,在空中荡秋千的同时,观众也可能一瞥她们袒露的胸部。不过在另一方面,这些表演者的服装更强化华丽的阴性特征,各种羽毛与华丽装饰,相较与现场的力与美的肢体技巧,的确相当突兀。就这点来说,马戏本身就是殖民主义的产物,毕竟各种奇珍异兽本身,背后所仰赖的,是不断扩大的殖民地。不论美洲的印地安人或是中国的熊猫,都曾在马戏演出中展示。

在殖民主义的思维里,这些充满异国情调的文化,本质上是属于阴性而柔弱的,所以他们才会被西方的科学所击败。因此在装扮上,异国情调的服装总是多度装饰。这即使到了太阳剧团,虽然已经没有殖民主义的观念,依旧保留著类似的服装设计倾向,即五颜六色的丛林奇观。

马戏表演者不同于一般舞台剧或电视电影演员,使用的是超日常技巧,这些技巧都需要一定的天赋与长期的磨练。马戏表演者将身体的极限发挥到最大,不论是软骨功或杂技,他们的表演都有相当的难度,对这种难度的克服,是马戏表演者有别于日常人的原因,也是观众买票进来看戏的理由。既然在表现上有别日常生活,在服装扮像上,也偏好将他们区隔日常人,这也是造成马戏装扮特别倾向异国情调的另一原因。

当代马戏新思维  让马戏更贴近日常

不过,当代马戏已开始对马戏身体有批判性的自觉,并从表演与服装这两个方向来进行改革。例如二○一二年的四月在巴黎举办的Fresh Circus # 2欧洲马戏艺术节与论坛,我看到几个法国团的作品,几乎都不做我们一般认识的传统马戏。在这些演出中,你不会看到精湛的抛球技巧,或是惊险的空中飞人。如同现代舞试图走出古典芭蕾的浮夸动作程式与服装,这些马戏演出开始质疑传统马戏的表演观念,检视马戏表演者的身体,甚至刻意暴露肉身的缺陷,或是大量使用科技辅助。

例如,Boris Gibé与Camille Boitel这两位马戏导演合作的《逃亡者》Les Fuyantes,运用了大量的Mapping互动投影技术,展现各式灯光投影与演员及空间互动的效果,而表演者则像工人般,不断搬移可移动的布幕地板与天花板,虽然偶尔有高难度的肢体动作,但这出戏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结合多媒体的肢体荒谬剧。狼马戏团(Un loup pour l’homme的《北方》Face Nord,有四位特技演员在一个四面开放的地板上演出,不过整场演出的风格不是快速的技艺展现,很多桥段是刻意展示各种特技动作的准备过程,观众会看到表演者的汗水与他们对表演思考(这当然是透过表情而非对白),演出焦点则从动作转化到表演者本身。

在服装上,欧洲马戏艺术节上的马戏,都不像我们印象中的杂技团,穿著色彩鲜艳的戏服,而是更贴近日常生活,如T-Shirts或运动衫。今年三月我在澳洲阿得雷德艺穗节看到一个得了好几个奖的马戏作品《自由落体》Freefall,舞台上演出的「引力与神话剧团」(Gravity & Other Myths)成员,更像是台下那些陪家长来看表演的青少年。他们如邻家少年般,在舞台上进行各种特技表演,有时也会拿著麦克风对观众说话,谈谈他们烦恼与欢乐,一点都不做作。整场演出让人联想到陈绮贞或张悬的音乐,有一种自然真诚的清新感。

这种自然真诚,正是当代马戏的身体,有别于传统马戏充满侏儒、小丑、奇珍异兽与夸张化身体的地方。

回归艺术本质  无损传统美学

如同新马戏将动物请出了帐篷,我们也看不到尼采眼中的超人,以极端扭曲的肢体与服装,来强调马戏表演者与我们的距离。这个倾向就像是把舞蹈与剧场纳入马戏表演当中,当代马戏的新一代改革者们,不再满足于奇观化的异端世界,反而试图拉近马戏与日常生活的距离,这跟现代舞蹈在一九六○年代后的发展轨迹很像。背后的原因,可能是全球化与文明进程,让我们不再对异国情调感到好奇,使得马戏可以回归艺术本质,走向艺术发展的历史道路。

更何况,这些新面向并没有取消传统马戏,带有动物的传统帐篷依旧活跃著。这就如同现代舞并没有取代芭蕾、摇滚没有击败古典乐、抽象绘画没有阻止人们画肖像画一般,看似反叛的举动,反而丰富了各门艺术的历史轨迹。如果都没有变动,不能改革,艺术史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观众的选择变多了,他们对舞蹈、音乐或绘画的理解也更为深入。多元发展的结果,是更多创作素材与变化的可能性。对于一个不断以创新、创意作为主流价值观的当代社会(不然iPhone为何一直要出新款,手机可以打电话不就好了吗?),当代欧美马戏的多元发展,是其保有旺盛生命力的明证。

作为一门顽强的传统技艺,马戏身体在当代的演变,实在值得任何想找活路的传统艺术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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