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闹到今年仍未尘埃落定的《服贸协议》,其中与表演艺术有关的剧场经营,让人不免担心,最令登陆表演团队伤脑筋的中国「审批」制度,会不会随之来台?这些思想管控的机制,对创作非常自由的台湾来说,的确是让人适应不良,也让人体会到,真想登陆发展,团队非得要下大决心,找出与审批制度和平相处的方式,才可能跨越禁区,走进中国市场。
《两岸服务贸易协议》签订后,文化部官员「中国大陆财团可以买下两厅院」的错误言论,差点引发表艺团体走上街头,众人担忧的是那资金背后,对于自由言论的压制及避之唯恐不及的审批制度。中国市场大机会多,但是只要有过登陆经验的团体都知道,「审批制度」是中国不可突破的「禁区」,因此当「禁区」资金有可能堵到家门口时,神经能不紧绷吗?
中资来台经营剧院 审批制度也随行?
在《服贸协议》中与表演艺术密切相关项目有二:一是允许中国服务提供者在台湾以合资、合伙形式设立剧场、音乐厅演出场所的经营单位,中国服务提供者总持股比例须低于百分之五十,不具控制力。另一项是允许台湾服务提供者在中国设立由台方控股或占主导地位的合资、合作音乐厅、剧场等演出场所经营单位。
站在乐观的立场,中国的热钱来到台湾帮助剧场兴盖和营运,不啻为活络生态的好事,但症结在于中方进入台湾后,能否从善如流落地生根,尊重台湾社会的体制。毕竟台湾对于剧场的定义是公共文化建设,是为民众和表演团队服务的场域,但在中国,除以文化建设思考,伴随经济强势发展,相较台湾更注重营利模式。
此外,中国的「审批制度」虽不可能正面漂洋过海来台,但是拥有中资色彩的剧场,能否顶得住而不进行自我审查。就以回台投资媒体、企业的台商为例,一言一行总要注意对岸脸色,更何况内含中资的企业!至于,台湾业者投资中国剧场,目前对岸表演市场仍处萌芽阶段,要即时获利并不容易,但可透过这个机会,搭建台湾团队前进中国演出的平台,只不过有「审批制度」的障碍,平台要如何有效建立也是考验。
登陆必得面对 审批是团队的「痛」
所谓审批,意指任何制作在中国上演前,剧本必须通过有关单位的审查才能对外卖票演出,凡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分裂祖国、宣扬宗教、肢体暴露等均不符合规范。登陆的台湾团队,过去多半有被审批指点的经验。
日前同党剧团《我的妻子就是我》在北京演出,中国主办单位要求将「共产党」、「同性恋」、「同志」、「蕾丝内裤」等敏感字眼全删除,导演只好以「同学」代替「同志」;「共产党」改为「俄国人」来应变,导致演出悖离原本初衷。
更早之前,狂想剧场以《贼变》参加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时,演出前因剧本审批未过,只好从原本公开售票的演出,转为不售票的交流活动。由于审批未过,中国官方不会给予白纸黑字的理由,因此台湾团队多半只能臆测,《贼变》无法过关,剧团方面猜测是「强盗杀死老太太」的结局有违社会善良风俗。还有李清照私人剧团《作淫愁》因将三娘教子改成艺妓,有损中国传统妇女形象,作品登陆时审批未过。屏风《京戏启示录》之所以能顺利登陆,就在于顺应要求微调了剧中的文革剧情。
审批权下放地方 更令台湾团队担心
不胜枚举的例子,在在证明:要登陆就必须入境随俗面对审批。然而处于转变中的中国社会,难道对审批制度没有尝试松绑?去年六月中国文化部下达《关于做好取消和下放营业性演出审批专案工作》,七月正式施行,内容包括:外国文艺表演团体、个人来华在非歌舞娱乐场所进行营业性演出的审批,由省级文化主管部门负责受理,文化部不再受理相关审批项目。此举意味台湾节目的审批不需一路上报到文化部台办,只要区政府和市政府通过即可。
这项政策出炉,理当是正面讯息,却有台湾团队为此更为忧虑,原因在于过去最后关卡设在文化部,决定权在中央,现在决定权下放,地方得承担责任。相较中央,地方官员不像台办长期与台湾交流,对于台湾事务比较不了解,二来地方官员为不犯错求保险,在审查上可能更会钻牛角尖矫枉过正。
就在台湾团队揣摩新政策之时,八月北京市又公布一项新政令《关于进一步规范对小剧场演出活动服务管理工作的意见》,使得首善之都监督表演的力度,不仅没有松绑,反而比过去更为严格。该《意见》提到将组建「义务监督员」队伍前往小剧场观演,以求净化演出内容。这样的措施,意味北京市政府将小剧场视为潜在公敌,以变本加厉的手段做到滴水不漏的掌控,彻底杜绝送审内容与现场演出版本不符的问题。
自由vs.控制 为了市场艺术要妥协?
面对当下中国牢不可破的体制,台湾团队前进中国必须抱持相当大的决心,才能提高成功的机率。以长线操作来说,典型案例是「表演工作坊」,剧团很清楚地把中国视为第一市场,为了入境随俗,同时节省巡回成本,演员逐渐以中国籍为主,剧本也适时因地制宜。其他操作案例包括目前与果陀剧场密切合作的「上海百庭文化」,以不涉及意识形态,被喻为心灵鸡汤的剧码《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课》打响先声。
对中国表艺团队来说,既然要在自家土地上生存,只好面对处境,找出一套生存法则。相对于中国,台湾是一块自由创作的宝地,中国市场虽大,台湾剧团是否有必要踏上对岸土地?就算有所妥协,此后又能获得多少效益?这些都是见仁见智的课题,在可预见的未来仍将持续引发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