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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舞蹈大师马克.莫里斯(许斌 摄)
艺号人物 People 美国舞蹈大师

马克.莫里斯 让音乐「活生生」起舞

所有的创作都源起于音乐,是美国舞蹈大师马克.莫里斯一直以来的坚持,只要是让他百听不厌、觉得「很有画面」的音乐,不拘任何类型,都可能成为他创作新舞的契机。而他也坚持台上除了活生生的舞者外,还要有活生生的乐手,以活生生的现场音乐抗拒无生命的预录音乐,为此他甚至成立了自己的乐团,从排练到演出,始终与舞团一起起舞。这一年来两度造访台湾,这次是为美国国务院“DanceMotion USA”文化外交计划而来,本刊趁此机会专访马克.莫里斯,一谈其创作思索。

所有的创作都源起于音乐,是美国舞蹈大师马克.莫里斯一直以来的坚持,只要是让他百听不厌、觉得「很有画面」的音乐,不拘任何类型,都可能成为他创作新舞的契机。而他也坚持台上除了活生生的舞者外,还要有活生生的乐手,以活生生的现场音乐抗拒无生命的预录音乐,为此他甚至成立了自己的乐团,从排练到演出,始终与舞团一起起舞。这一年来两度造访台湾,这次是为美国国务院“DanceMotion USA”文化外交计划而来,本刊趁此机会专访马克.莫里斯,一谈其创作思索。

在这现代舞百家争鸣的年代,各门各派皆有自己不可取代的独特风格,从欧美到亚洲,在超越文字语言的同时,却也创造了各自迷人的舞蹈语汇。不过,在当今世界知名当代舞团中,却少有像马克.莫里斯舞团(Mark Morris Dance Group),竟还拥有自己的乐团(MMDG Music Ensemble,与舞团分别创立于一九八○年与一九九六年),和舞者们一起巡回演出。「看得见的音乐,听得见的舞蹈」这句马克.莫里斯常引述的芭蕾传奇巨星乔治.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名言,让「与舞蹈一起呼吸」的现场音乐,成为马克.莫里斯舞团最独树一格的鲜明印记。

马克.莫里斯对音乐的热爱可回溯到他年幼时期,从小就跟著演奏键盘乐的父亲一起坐在钢琴前面乱弹乱玩。尽管从未接受任何正规训练,但音乐自此成为他所有创作的起源:「我从事编舞或是任何事情的动力都来自音乐。我喜欢各式各样的音乐,不管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甚至是听腻了的音乐、或是我从没听过的革命性音乐,都在我的采用范围之内。」莫里斯说。在黑键白键之外,莫里斯也从小开始看舞、自己编舞。八、九岁时看了一出西班牙舞团作品,令他印象深刻,燃起对于舞蹈的浓厚兴趣,甚至还学起佛朗明哥舞;在他十五岁时,首次编出一支让他「感觉很好」的舞作,也因此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舞者/编舞家。

百听不厌  才能入舞

对于马克.莫里斯来说,音乐是所有创作来源,没有一支他的舞蹈作品不是从音乐开始发展的。每当莫里斯对哪一首乐曲有了感觉,他总会一再重复聆听这段音乐上百次,要是在过程中发现自己愈来愈感到不耐烦,就会放弃这首曲子。因此,最后选用的那些音乐,绝对都是莫里斯百听不厌,而且在脑海里「很有画面」的,正如他一再地强调:「对于那些我没兴趣的音乐,是无法为它们编出什么精采舞作的。」

此外,莫里斯平日接触的音乐类型也相当广泛。除了他所喜爱的古典音乐家如巴赫、海顿、韩德尔外,任何他在生活中曾经验的音乐风格,无论是佛朗明哥、爵士乐、日本能剧、印度音乐,也都成了他的创作元素。藉著反复聆听、重复播放,他将音乐拆解为最基本的节奏与旋律,挪除了音乐本身之创作脉络、历史背景来进行舞蹈创作。他解释道:「我不会因为拿到一首十八世纪的舞曲,就一定得做一支关于十八世纪舞蹈的作品;事实上,我也不可能知道十八世纪的舞蹈究竟是什么样子。」除了少数一两个作品外,莫里斯甚至不愿使用专为舞蹈所写的舞曲音乐,反倒试图找寻音乐本身最纯粹的声音状态。偶尔,他也会选用歌剧、舞剧、歌谣等本身即具有强烈叙事性的音乐作品(如改编自柴可夫斯基舞剧《胡桃钳》的现代版《硬胡桃》The Hard Nut)。在处理这些音乐时,莫里斯有时会试图用舞蹈重建故事剧情,避免被原始音乐的叙事性牵著走;有时,则像处理其他「纯粹」音乐一样,在拆解旋律节奏等声音细节后,只抓住自己想要的部分来发展舞蹈动作。无论如何,莫里斯强调:「这是因作品而异的,每一个舞作都不一样,充满了各种可能性,从来就没有什么一以贯之的固定模式。」

在这些前人作品(莫里斯口中戏称的「死人音乐」)之外,也有那么几次,这位当代编舞大师曾和作曲家合作,邀请他们为他的作品谱曲。不过,他始终遵循著「先音乐,后舞蹈」的步骤,反复聆听这些新创作的乐曲,要是不满意就再把作品送回去请作曲家修改,直到音乐让他「感兴趣」为止。只是合作过程并不总是那么地顺利。在创作初期,往往不知道会拿到什么样的音乐段落,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最终版的音乐成品,这都让编舞家与在世作曲家的合作充满变数,创作过程成了一局险棋。于是,莫里斯实在也不太常冒这个险,毕竟「死人(的音乐)比活人要容易工作多了——当然舞者除外。」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著。在舞者眼中「很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莫里斯,尽管从不为自己的舞蹈作品创作音乐,却以另种方法在作为其「创作之源」的音乐上掌握了绝对的主导权。

从排练到演出  一切都要「活生生」

虽说「死人比活人要容易工作多了」,莫里斯倒是很坚持台上除了活生生的舞者外,还要有活生生的乐手,以活生生的现场音乐(live music)抗拒无生命的预录音乐(莫里斯口中的“dead music”)。对莫里斯来说,预录音乐被剥夺了所有可能性,每次演出都是毫无变化的重复,再无任何发展空间。要拿这种无生命的音乐搭配活生生的舞者跳舞,可说是一大折磨,这也是为什么莫里斯坚持要有现场乐手共同演出,更在一九九六年成立了自己的乐团,根据不同舞码需求或音乐风格,编制从一人乐手到七十五人乐团不等。就其他舞团而言,有时即使有现场乐手加入演出,往往也是在排练后期才进场和舞者一起练习,但马克.莫里斯乐团的主要乐手们,则参与了整个排练过程,和舞者一起发展。

音乐总监与钢琴家柯林.法勒(Colin Fowler)表示:「我们的排练过程很『有机』——虽然我实在不太想用这个字。我做好我的部分,舞者们做好他们的部分,不须多做什么,就很自然地结合在一起了。舞者们在跳舞时也意识到他们是和现场音乐共舞,没有任何一次会是一模一样的,这让音乐与舞蹈、乐手与舞者间的交流更丰富,拥有更多可能性。」

虽然莫里斯每一出编舞作品都是从音乐动机开始发展的,但一旦到了排练阶段,音乐与舞蹈不再有主从之分,没有任何一方掌握绝对强势的主动权,也没有任何一方是完全被动的追随者。

就像许多现代舞大师一样,我们总是能在他们作品中看见乔治.巴兰钦与模斯.康宁汉(Merce Cunningham)对于后人深远的影响,而莫里斯也不例外。他毫不讳言这两位传奇人物对他舞蹈生涯的启发,认为他们「彻底改变了舞蹈、改变了人们对于舞蹈的看法,为舞蹈带来新的可能性。」不过,莫里斯也强调他所承袭的前人经验,是一种无形的创作痕迹,而非任何形式的引用与模仿。从他七、八岁跳舞开始,这些风格、元素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他的生命中,成为他创作的一部分。

体验多元文化  转化艺术养分

熟悉莫里斯舞作的人,大概也都会对他作品中经常出现的民俗舞蹈(folk dance)、异国音乐印象深刻。对此,莫里斯则是归功于他所深信的美国多元文化价值。除了小时候以佛朗明哥舞作为舞蹈启蒙外,出生于西雅图的莫里斯,成长背景中有著来自世界各国的朋友。他说:「美国文化是非常包容兼具的,她非常、非常地广,我隔壁也许就住著日本人、香港人、北非人,任何你所能想像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美国不像其他国家,她不是只有单一文化而已。除此之外,我也常常出国旅行。对我来说,只待在自己成长的地方是不够的。每个人都应该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事实上,莫里斯早在十九岁时,就曾跟著当时所属的舞团参加了美国国务院所举办的文化外交计划(和这次马克莫里斯舞团来台属同一项计划),在墨西哥、中南美洲停留了十一周,后来又陆续参与了为期九周的亚洲巡回与六周的南亚(以印度、印尼为主)巡回演出。近年来,莫里斯更是每两年都会到印度参加音乐节。不过,他并未把这些异国行程当作取财之旅:「我去印度,不是因为有谁找我做一出和印度有关的作品,所以我必须到印度去听音乐、找资料、搜集素材,然后把这些素材放到我的作品中。」莫里斯强调。所有这些他的旅程,他曾在生命中看过、听过的东西,都成了他的艺术养分,等待适切的时机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发展成他独一无二的舞蹈风格与肢体语汇。

为观众而舞  不是对著观众跳舞

面对这么一位「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编舞家,舞团舞者所背负的期待与要求可想而知。莫里斯说:「我不在乎他们过去是什么背景的,是现代舞还是芭蕾……当然他们总得要有些什么背景,不可能随便在街上找人来参加面试。而我也不在乎他们的身型、肤色,我不会因为一名黑人舞者离开了,就要面试一位具备同样外在条件的舞者进来。我的舞者是什么类型都有的。我的唯一要求是:只有好舞者才能进得来马克.莫里斯舞团,而只有不断进步、愈来愈好的舞者,才能在马克.莫里斯舞团待下去。」

一旁的两位舞者梅莉.奥卡穆拉(Maile Okamura)与莱丝莉.贾瑞森(Lesley Garrison)提到身为马克.莫里斯舞团的舞者,除了本身技巧能力外,还要能够随时尝试新东西、新风格,具备吸收各种舞蹈语汇的能力;此外,和其他舞者或是观众间的交流也是同样重要的:「我们的风格比较『人性』——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我们会把焦点放在舞者彼此身上,而不是穿透他们的身体、凝视远方。我们的动作大都出自一些日常经验,一些观众觉得他们做得来的(虽然他们其实做不来),而不是表现那些『看,我可以做这个,你们做不到』的肢体动作。换句话说,我们是为观众而舞,而不是对著观众跳舞。」

看得见的音乐,听得见的舞蹈,与舞者共舞的乐手,为观众而舞的舞者——如果硬要用文字形容的话,这大概是马克.莫里斯舞团最适切的总结。在短短半年造访了两次台湾,从演出到文化外交,不禁也令人好奇著,多年后是否有机会在舞蹈的世界中一窥他们在台湾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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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档案

◎ 1956年生于美国华盛顿,曾随 Verla Flowers 和 Perry Brunson 习舞。早年曾参与 Lar Lubovitch、Hannah Kahn、Laura Dean、Eliot Feld 和 Koleda Balkan Dance Ensemble 等舞团演出。

◎ 1980 年创办马克.莫里斯舞团(Mark Morris Dance Group,MMDG),已为该团创作近 150 出作品。1988 年至 1991 年间任比利时国家剧院舞蹈总监。1990 年与巴瑞辛尼可夫(Mikhail Baryshnikov)共同成立「白橡树舞蹈计划」(White Oak Dance Project)。

◎ 2006 年起为MMDG的演出担任指挥,并在国际艺术和知识节(The 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Arts and Ideas)、林肯中心和布鲁克林音乐学院(Brooklyn Academy of Music)指挥至今。2013 年任「欧海音乐节」(Ojai Music Festival)的音乐总监。

◎ 2010 年于纽约布鲁克林区成立了马克.莫里斯舞蹈中心(Mark Morris Dance Center),不只是舞团的练习场地,也为儿童和老年人提供推广活动,更是一个为不同年龄层和程度的学生提供各项课程的舞蹈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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