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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erle & Cater的The Swan Song,由 Pacitti Company制作。(Guido Mencari 摄 Spill Festival 2015 提供)
四界看表演 Stage Viewer

肉身上阵 挑战性灵

2015英国「泼洒艺术节」

由艺术家罗伯.帕西提策划的「泼洒艺术节」,以基/激进的态度结合社会实践,邀请的非主流艺术家与作品著重权力、压迫、残障、边缘等议题。今年在伦敦举行的艺术节以「性灵」(On Spirit)为主题,诸多艺术家用肉身与性别认同为创作的出发点,并使用了公共空间与多媒材(含身体、装置、影像等),创造不同层次的观众互动。

由艺术家罗伯.帕西提策划的「泼洒艺术节」,以基/激进的态度结合社会实践,邀请的非主流艺术家与作品著重权力、压迫、残障、边缘等议题。今年在伦敦举行的艺术节以「性灵」(On Spirit)为主题,诸多艺术家用肉身与性别认同为创作的出发点,并使用了公共空间与多媒材(含身体、装置、影像等),创造不同层次的观众互动。

创立于二○○七年,英国的泼洒艺术节(Spill Festival)是一个由艺术家领军的艺术节。基/激进的态度结合社会实践的取向,作品质疑艺术传统,挑战社会尺度,冲撞人文的界线。此艺术节背后是由艺术家罗伯.帕西提(Robert Pacitti)和他的Pacitti Company所策展规划,除了挹注非主流性别认同而来的政治活力,帕西提也致力培养新生代艺术家,提供国家平台(National Platform)与Showcase,并有配套的训练养成机制。其理念是表演(performance)是社会与艺术形式的论述工具,非主流艺术家与作品著重权力、压迫、残障、边缘等议题,在美学操练与政治批评上并不妥协。

泼洒艺术节在英国属中小型艺术节,两周时间呈现数十出跨界演出的「活生艺术/表演」(live art/performance),而且规划全面与完整,让观众/参与者能有深度的艺术经历。比如智囊团策划了书写活动,提供网路平台进行与艺术品的对话;沙龙对谈提供主题的探讨与震荡;电视台(Spill TV)记录艺术家创作的源起与精神,提供观众在参与作品的之前与之后,延续私密的沉淀与分析。此一年一度艺术节交替於伦敦与伊普斯威奇(Ipswich)场域发生/声,间接带动了东英格兰的艺文活力,与贴近与伦敦的剧场脉动。

「性灵」为主题  用肉身挑战

今年于十月底开始於伦敦举行的艺术节,主题是「性灵」(On Spirit)。“Spirit”在英文上有两层意义——形上学的与隐喻的意义:前者指看不见、无法量化的能量、灵或魂,后者则是集体的、精神上的文化展现。若自由联想,前者作品范围涵括肉体、濒死状态、记忆、悼念、他界等等,后者则涵盖相关哲学的命题——何为主体、何为生命、何为经验、何为关系、何为世界等等。“Spirit”在中文上也是复义的,可指精、气,神与灵。在此选择译为「性灵」(而非「灵性」或「灵魂」或「精神」等),是取其广义的想像,涵盖形上学之内容,成为文化的命题,尤其彰显诸多艺术家用肉身与性别认同为创作的出发点。基于「超领域」(trans-disciplinary)的取向与精神,多数艺术家使用了公共空间与多媒材(含身体、装置、影像等),创造不同层次的观众互动,比如由离场后赠与的小物件,到街头的共同移动,致力延伸与挑战美学的命题。

来自美国的Karen Finley与其个人的携带的艺术政治性,为整个艺术节敲响开幕仪式。其以爱滋病为主题的装置Ribbon Gate立于巴比肯中心,悼念过往并鼓励民众参与,只要有朋友死于爱滋的人,都可以绑个结来纪念。Finley曾因于九○年代发生的美国艺术补助争议案为人所知(注1),但相比于她个人的创作历史所代表的逾越力道,作品Written in Sand显得「伤他梦透」(sentimental),九十分钟中,她唱著(或者说,嘶吼著)自己所写的诗,每首诗都悼念著某位死于爱滋的友人。虽说她运用声音极为熟练,从爱意到憎恨细微的情感都可由音声传达,也就是说她的声音就是剧场,但整场演出感伤有余。这种时空错置的无从著力,还好在闭幕演出有了翻转。

自点政治之火  焚身足以燎原

来自美国与加拿大的Heather Cassils在国家剧院的道夫曼剧场(Dorfman Theatre),以自己的肉身为创作园地,甚至要纵火焚身。这当然是玩笑话,读过节目册的人大概都知道,Inextinguishable Fire会有点火上身的情节。只看著她/他(注2)半裸站在舞台上,等候观众入座后,三位工作人员依序为她/他穿上沾满化学黏液的上衣、长裤、袜子、手套等,还不时在她/他脸上涂抹黏液(当然是为了隔热与防止灼伤)。看著这套著装的仪式,席中充满著不安的气息。舞台上精简的投射灯加上由隐到显的震动背景频率,提供这股躁动气息一个涵容空间。在艺术创作史上,艺术家极力以肉身降伏大脑的优势地位,好不容易大家知道了「我身故我在」,而Cassils竟然要将肉身给焚了!没有人知道她/他要带领观众走向何方,即使焦虑却难不引领期待。

看著她/他著火的身躯略为前倾,脸庞得以躲过火焰的炙热。未几,大喊“Help”,跪下扑倒脸朝地,在远处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其身上的火势扑灭,然后将之扶起,遁入舞台后方。观众当然理解她/他不来谢幕,只是仓皇地结束遗留众人在位,不知如何阅读这个火烧出来的空隙,也不知所目睹的是何等景象。几分钟后,有人站起依序离去,工作人员导引观众前往南岸中心的户外墙,再次观看本作品的放映影片。十四秒的焚身记录,以每秒1,000格的速度,延长为十四分钟的演出,之后再度缓慢倒带,另一个十四分钟。这个企图心强烈的作品质疑的不是肉身的极限,而是何为建构(尤其牵涉媒体的介入),何为真相(目睹与在场已经不是必要条件),与再现经验的有限性。

虽然只是表演,火烧身的暴烈,与灼伤仅差距毫发,叫人得倒吸几口气才能回到这个普同世间。Cassils作品的政治力道已远远超越「抗拒」(resistance)的美学,落座于「冒险」的园地。其身体已经不只是媒材或象征,而是政治的书写工具与复写草纸。她/他对于艺术的美学与政治性的理解,加上对表演元素的操弄,将自身与作品推向革命性的高度。

女体、呼吸、角色扮演  多元政治风貌

泼洒艺术节的特色就是作品的政治风貌多元,若以肉身的使用、操作、挪用的策略来观看作品的美学性与政治性的话,以下介绍以「女体」、「呼吸」与「角色扮演游戏」作为政治书写工具的几个作品。

英国Poppy Jackson的《场域》Site是直接以女体作为社会介入的工具。在湿冷的天气里,她全裸跨坐在山型屋顶上,俨然成为建物的一部分。观众可以从下方空旷处观看,或者楼梯间察看到她的背影。没有言语,只有姿态——有的只是女体自主性的表达,与阳性建筑物的对位与融合的意图。没有争论,只有寂静——论述退位,行为至上。这样的外在雍容是以内在的坚韧容忍来达成的;在阴冷的天气与坚硬的建物地表,温热柔软的女体如何消化这段「去领域」(deterritorialisation)的经验,是女性主义者用女体最直接也最安静的书写。

英国Adam Electric的《墓冢》Tomb则是以呼吸作为执行身体的政治雕塑。阴暗的空间中,五位演员藏身于不透气乳胶所组成的马蹄形装置,形似希腊的雕柱。柱台以红色小灯球围绕,空间传来Electric的呼吸;逐渐的,因为空气的耗竭,紧身乳胶透露出演员身体的幅度。阴暗中,观众可看到除了中间的Electric负责吸气来耗尽氧气,其他演员则口连管子来完成静止雕塑的任务。约卅分钟的演出中,不匀的气息传达时有窒息之感,与肉体竭取氧气的急迫性。这是一个以肉身打造的雕塑,而且是活雕塑;死亡外衣却包裹著生命,叫人毛发竖立,却也不得不佩服其运用肉身极限来达到美学的提问。

英国的Jamal Harewood的《特权者》The Privileged则以剧场的角色扮演作为政治介入的手段。每场限五十名观众,围成方形坐著,席间散有十个信封袋,一只白熊躺睡在中央。拿到信封袋的观众,逐一朗读信封袋中的指示 : 首先请观众脱下鞋子舒适坐好;然后指派一人摇醒沉睡的白熊,白熊攀爬著跟观众一一问候;然后一起玩「猎物游戏」;然后指派一人出去拿白熊喝的水;然后去拿点心……此时熊玩弄著观众提袋,似乎寻找著可吃的东西——观众、白熊、与游戏规则无事相安,只是扮演的虚假氛围叫人觉得尴尬。然后要指派一人脱去它/他的鞋袜;然后要脱去它/他的服装;然后它/他的面具……在长时间的拉扯之后,黑皮肤演员终于全裸现身,这原本是读过节目单的人都能想像的。然而观众明显分裂,有人试图制止,有人受不了离开,第七、八项之后的指令继续被宣读出来却没有人愿意执行,观众群体已无法集体思考、讨论或行动。只见演员/熊开始暴吃点心(鸡块),席间有人忆起其中相关指令,需要有人计时制止它再吃,否则熊会生病……

不同于拟真来达到宣泄,或者疏离来清楚分析情境,这个角色扮演的游戏设计,陷观众于虚构与现实的冲突当中。指令的执行暴露道德与政治议题——当观众听从指令强力脱去熊的袜子/外衣/面具,却是暴力机制的模拟再现(这是观众崩散的主要原因)。而演员从始至终坚守角色不放——即使人身全裸,却维持野熊的行止,一再撼动观众被动观看的位置。群众无所依归:该不该介入,如何介入而免于共谋,如何介入而不构成暴力,想放弃离开又挂心戏剧的进行……六十分钟到了,演员/熊依旧蹲在角落暴食,工作人员请在场不到五位的观众离开(注3)。

政治操作或显或微  让观众带回思考

除了以上以身体、气息与扮演游戏所经营的政治力之外,还有影像、环境/空间、与物件等多元表征。影像运用部分,如Moving Mountains呈现身心障碍者的经验美学,White Balance探讨录像与记忆(包含事实的记忆与狂想的记忆)。Kris Canavan的Dredge跪著倒走於伦敦街头,向一九三六年的雅罗游行(Jarrow Crusade)(注4)致敬;一般人正面走起来简易短短的距离,他双手双脚倒退著缓慢爬过,将伦敦街头转化为苦痛的心灵地图。而物件的不可或缺性几乎充满整个艺术节,比如在一对一、每场廿分钟的Recall中,Ria Hartley透过萤幕,邀请观众把她显示的物件带入过去的记忆中。离场时工作人员递上该物件,让观众带回家,自由持续想像与书写的历程,是一个操作微观政治极为细腻的作品。

泼洒艺术节在Pacitti Company的理念经营之下,提供给尚未能进入主流的(Pacitti的用语是「被忽略的」)艺术家创作空间与支援;虽处边缘,其实验性与能动的活力在英国丰富的剧场历史上已留下痕迹。最后一提的是,泼洒艺术节的国家平台与Showcase隔年交替登场,明年初会公布国家平台的提案,不限国籍,只要是驻地英国(注5)的各国艺术家,且致力活生艺术(Live Art)的创作与实验都可提案,他们甚至提供提案工具包供意者下载,可参考网址spillfestival.com/spill-toolkit/。

相关网站:泼洒艺术节网站spillfestival.com/

       Pacitti Company网站www.pacitticompany.com/。

注:

  1. 1989年两件作品争议引起大众对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 for the Arts, NEA)补助机制的关注:Andres Serrano的Piss Christ与Robert Mapplethorpe的The Perfect Moment。前者是摄影作品,Serrano将耶稣钉死在十字架像置入其尿液的图框;后者则因同志情欲与S/M主题,面临保守政治的压力而被取消展览。因为参议员连署要NEA重新评估补助机制并改良,导致1990年其当时主席否决已通过同行评审而等待补助案通过的四位表演艺术家(Karen Finley、Tim Miller、John Fleck与Holly Hughes)的案例。理由皆是其艺术过于「不雅」,猥亵程度已超过一般标准。艺术家将否决案提交最高法院,引发艺术价值与自由表达的争论。1993年,在美司法部的建议下,NEA与艺术家调解,补发补助金额。然而在国会的压力下,NEA决定停止对个人艺术家的补助、并大幅删除预算与人员编制。参见www.arts.gov/sites/default/files/nea-history-1965-2008.pdf。
  2. Cassils是跨性者(transgendered)。
  3. 演后排有讨论会,供观众自由参与,进行议题的分享与讨论。
  4. 1936年约有200人由英国东北的雅罗行走26天,至伦敦向政府陈情失业与贫困的议题。虽然递交了陈情书,国会却没有进行讨论。虽然该「饥饿游行」似乎失败了,历史学者认为该事件对于二次战后社会的改革有正面影响。
  5. 提案的艺术家与团体须在英国有通讯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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