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榨乾的土地》与安娜.索可洛、玛莉.安东尼两位舞蹈前辈的作品同台上演并列,备受瞩目。
藏人诵经声回响于整个剧场,舞者反复进行著步履和跪拜,口中喃喃念诵,手指频频拨动珠串,强烈而坚定的情绪随著整体快速而精准的行列移动,朝圣之旅从此开展……。
这是林坤旸的舞作《被榨乾的土地》的第一个场景。
玛莉.安东尼舞团二千年岁末舞展于十二月一至三日在河滨教堂剧场(Riverside Church)举行,同时也纪念刚过世的舞蹈大师安娜.索可洛(Anna Sokolow,1910-2000)。这场演出发表的作品包括:索可洛一九六一年的作品Dreams,创作动机源自于她幼年印象中德国纳粹屠杀犹太人的场景,舞蹈动作极具情绪和戏剧张力,为表现主义在舞蹈剧场的先驱者;现场并播放她于七五年解说该舞作的纪录影片。Songs是安东尼早期在巴黎的青春爱情记忆,五七年她回到纽约创立舞团,为年轻舞者们编创了这支舞作;时隔四十多年,新一代的年轻舞者继续舞著Songs。安东尼新发表的作品Soliloquy灵感源自哈姆雷特的名句"To be or not to be",由林坤旸担纲独舞,诠释内心踌躇而纠缠的角色。另外还有林坤旸的舞作《被榨乾的土地》在纽约首演。此次舞展坤旸身兼编舞者和舞者,与两位舞蹈前辈作品并列,备受瞩目。
《被榨乾的土地》以西藏为舞蹈主题的构想,其实早在一九九七年就有了端倪。那年生日林坤旸收到朋友送的一张西藏音乐CD,他听了很喜欢,也就成了他教课时的暖身音乐;次年生日又收到罗斯.帕克斯送的另一份关于西藏的礼物,菲利普.格拉斯作曲的《达赖喇嘛》Kundun电影原声带,让他内心深为感动、向往。九九年一位雕塑家以林坤旸为模特儿,林坤旸无意中在他的工作室中发现了许多西藏的图片,这时候林坤旸已经确定自己要创作一支舞,关于西藏。
两千年正好获得The Yard的邀演机会,小岛幽静的环境十分适合这个主题,而且就在岛上的第一天,他辗转看到摄影家Harry Beach刚从喜马拉雅山上拍摄的数百张西藏摄影作品,其中二十二张成了他的舞台影像。一切构想似乎不在计划之中,却又冥冥中有了不解之缘。
整支舞像是一首壮阔的史诗
《被榨乾的土地》舞作由五个连续的段落组成:〈朝圣〉Pilgrimage、〈悲悯〉Compassion、〈我们的土地〉Our Land、〈希望〉Hope、〈信念〉Faith。林坤旸以葛兰姆的技巧为基础,雕塑似的身体语汇表现强烈的情绪张力,速度与节奏将空间切割地非常俐落。在这支东方主题的舞作中,他刻意凸显身体的呼吸流动,旋转和圆的能量循环,加上喇嘛念诵时特殊而细微的手势与口语。
开场〈朝圣〉以行列群舞渲染开激情的集体仪式氛围。一阵静默之后,〈悲悯〉的一组双人舞由男舞者背负著女舞者,两名舞者肢体协调、缓慢地移动,呈现出一种和谐的承载,另一组男舞者抱住跃起的女舞者,她的身体快速而反复地开展与收缩,男舞者始终紧抱而支持著;群舞以欢愉的跳跃来歌颂〈我们的土地〉。〈希望〉是一段独舞,身缠白纱布的舞者,在黑暗中奋力扭动身体、挣脱缠绕,不断地跌落又爬起,此时背景是一幅幅西藏的壮阔风景。最后一个段落〈信念〉,手持摇铃、手捧烛火的舞者们点亮漆黑的舞台,行列群舞再次聚集前进,轻声念诵、集体摇铃,似乎重回到开场朝圣的意象,但是原先的激情在这里沉淀成一种坚定的信念,在行进中,所有的痛苦、磨难,由彼此相互承受、扶持与治愈,而转换成一股持续前进的动力。
整支舞作像是一首壮阔的史诗,以舞蹈、声音、影像来诉说西藏的信仰、文化和历史。除了创作者细腻的构思、成熟的编排结构,最重要的还是带给现场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内心底层深刻的感动吧!林坤旸的舞作夹在两位年长他半世纪的舞蹈前辈之间发表,有多重的意义,一方面是他在西方现代舞蹈历史上的纵向学习与传承,二方面是他以自身文化背景的东方题材延伸横向的发展。或许,这出朝圣之舞正可以说明林坤旸多年来自身的舞蹈追求。
特约采访|谢韵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