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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孝慈《洞》中身体乘载的动态,是畏缩的、不确定的漂浮感。(陈长志 摄 组合语言舞团 提供)
演出评论 Review

洞内渗光,但光从哪来?

透过身体,编舞家们真实反映了目前生命阶段,他们向内探询,一个探到了黑洞,一个撕裂成好几个自己,指向存在的分裂、畏缩与漂浮感,也就是失主体,或如王墨林所言「主体尚未被建立的状态」。这的确是创作必须经历的探索内在过程,田孝慈花了三年创作《洞》,与生命或情绪的黑洞缠斗,黄怀德的《撕裂》也是,都是往死里钻,只盼钻出一条血路……

透过身体,编舞家们真实反映了目前生命阶段,他们向内探询,一个探到了黑洞,一个撕裂成好几个自己,指向存在的分裂、畏缩与漂浮感,也就是失主体,或如王墨林所言「主体尚未被建立的状态」。这的确是创作必须经历的探索内在过程,田孝慈花了三年创作《洞》,与生命或情绪的黑洞缠斗,黄怀德的《撕裂》也是,都是往死里钻,只盼钻出一条血路……

田孝慈《洞》

2016/10/29~30 新北市艺文中心演艺厅

黄怀德《撕裂》

2016/12/2~3 台北松山文创园区LAB创意实验室

上个世纪中,梅洛庞蒂的《感知现象学》,就病理学的角度提出,患有知觉创伤者无法做出具意向性、方向性的抽象动作、亦无法明确指出自己的身体定位。除非赋予患者一个具体任务,才能因执行任务而做出动作。这样的现象,可解释为抽象能力的匮乏。从实际面来看,能动者与世界的关系若必须以任务导向作为行动触发,似乎也意味著我与世界之间,是一种单向性的,自主性缺乏、主体性不明确的征状。

所以,梅洛庞蒂才说:「我能(动),所以我存在」。主体意识不只存在于观念、想像等脑部运动中,人类的主体性是每一次身体行动中对于主体意识的微调活动,主体性是动态的存在,而非僵固于观念之中。

当然,这并不是要说田孝慈的《洞》及黄怀德的《撕裂》,其中身体的抽搐、呢喃、重复、疲软、焦虑碎步、精神分裂状、失去方向感的身体状态,就是意指知觉创伤患者。而是在作品中呈现这样的身体动态,可以如何参照文化或病理学的角度来解释呢?王墨林早在〈形塑幽微史观:为失语的历史找到话语〉一文中,就提到身体/主体的流离失所,及其虚空性,导致「身体/主体」的方向、路线和方位感全然丧失,或者说一直也没有被建立起来。就此而言,也许可以说《洞》与《撕裂》,皆透过身体动态指向了一种失主体或无主体的共同困境。

身体乘载的是畏缩的、不确定的漂浮感

《洞》是田孝慈处理了三年的作品,从二○一四年「下一个编舞计划」《她们在眼睛的角落挖了一个洞》,再接连两年重新整理,创作了《洞》,并都在新北艺文中心展演。

犹记二○一四年在华山登场时,剧场内灯光晦暗,舞者著白色半透明长袍,动态中白色长袍所反映的是模糊、不明确的波纹,称不上形状或线条,于是你不会清楚舞者的身体究竟如何动。只见透明长袍飘逸、摆动、上下起伏,舞者身体多半弓背、碎步,神情呆滞或者歇斯底里的假笑,那是一个充满呓语的精神状态。

到了今年做了第三次的《洞》,同样处理编舞家内心情绪总和,田孝慈更具体思考如何透过情绪启发身体动能,其实与第一年的企图无异。只是透过剧场空间结构的调度,好比利用黑幕规划出一个如画框般的小空间,住著没有头的女人。接著,半开的幕,仿佛窥伺进女人半开的心理空间,其中人与人的距离是如此残酷,没有面貌的遥远就算了,还是一种如寄生虫般的相互吸取、弃置。最后,开出如深洞般的梯形空间,右上舞台给出一盏灯,好像在说,向著光走,就有出口。

只是黑暗真的看尽、看透了吗?可怕的是,黑暗也许不是黑暗,而是空白。身体乘载了焦虑、漂浮、无所适从等情绪表象,因为黑暗中没有东西,是一片空白。不过,想爬出洞口,也得看得够深,黑洞或白洞从何而来?也许正是身体/主体的流离失所吧。一种连不上过去,也看不见未来的历史失座标感。这种身体乘载的动态,是畏缩的、不确定的漂浮感。

找寻那个可以追寻的自己

这倒也不是说身体动态的畏缩、飘浮、不确定就等于身体/主体的不确立,黄怀德的《撕裂》刚好就是个反例,他动作精准、外放、带点幽默、清晰,但其实自我无限分裂后,尸骨无存。《撕裂》也是黄怀德探索内在之作,原散落舞台各处仿佛不相干的四个舞者,在手电筒的找寻下,一一拾回原是同一人的自己。接著,透过动作句法在各舞者间重复、动作精力对比,加上舞台中间明显象征「转换」的开关门道具与动作,舞者穿梭其中,各有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状态,进一步强调分裂的自己。身体上的狂暴、歇斯底里、扭曲、分裂状,虽与田孝慈《洞》的焦虑、细碎、畏缩不同,但实际上都是某种没有方向感与失主体性的征状,因为不知去哪里,于是无限分裂,无限抓取,想要找寻那个可以追寻的自己,但自己又是什么?如果一头跳进自体无限分裂,最后指向的主体,也许终将惨白。

李欧纳.柯恩(Leonard Cohen)这么说:「万物都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契机。」

先不论白洞或空白的自我,至少透过身体,编舞家们真实反映了目前生命阶段,他们向内探询,一个探到了黑洞,一个撕裂成好几个自己,指向存在的分裂、畏缩与漂浮感,也就是失主体,或如王墨林所言「主体尚未被建立的状态」。这的确是创作必须经历的探索内在过程,田孝慈花了三年创作《洞》,与生命或情绪的黑洞缠斗,黄怀德的《撕裂》也是,都是往死里钻,只盼钻出一条血路,这样的主题在当代年轻创作者中并不少见,而结果也常会是:暗中必生光,裂开了,光也才能透进。

但值得关注的是,这个「光」是什么?光从哪里来?也许才是黑洞与分裂的原因。洞中渗光,裂缝透亮,这不正暗示著往外看世界的契机。看见身为社会、文化、世界之中的人之隐喻。期待两人看见光从哪里来,情绪的身体、精神分裂的身体,也可能有了背景而更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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