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艺术杂志

爱沙尼亚NO99剧团艺术总监艾娜-丽丝．珊普与导演帝特．欧雅索此次受「OISTAT国际剧场组织」之邀来台，除了举办讲座外，也参与台南人剧团二○一七年演员学校，夫妇两人分别在新北投七一园区的排练场中，主持名为「变动焦点」（珊普）与「隐藏符码」（欧雅索）工作坊。两班各十余名有著不同背景与训练的学员们（及观察员），在为期七天、每日六小时的演员学校里，得以近距离认识并体会NO99剧团的独特表现方式，及其集体创作的形成脉络。

然而，整体工作坊的相关训练内容及课堂上的实行过程，在活动初期仍让几位参与其中的学员稍感困惑。NO99剧团所擅长的，一如台南人剧团的报名资讯上所述，是「在不同的空间，用不同的形式创作」且「常以极具表现的视觉舞台效果，无所畏惧地传达最复杂的社会议题」。于是，NO99剧团的两位主要创作者在这里，并非要介绍、传授一个属于他们的训练体系，或有明确清晰的演员养成步骤，更类似他们在面对作品时，所使用的创作手段和引导方法。工作坊在课程内容以反复执行、即时变换基本的肢体型态和练习活动，去探究、延伸表演者的种种可能。

从单一动作出发  越过欲望边界

由珊普与欧雅索分头主持的两个班级，其共同主题是「欲望」，欧雅索带领学员们以类似麦可．契诃夫表演技巧中的心理动作出发，而珊普则将不同剧场游戏串接、变化，从中淬炼更深层的能量。在欧雅索班上，他们从六个关于情绪的简单问题出发：什么事会让你感到快乐、感到恐惧等，从个人过往经验、从脑海浮现的画面开始，用这些与情绪有关的意象，生成特定部位的身体反应。过程中，他也提醒学员将个人情绪多所延伸，不囿于私人体验或直接的生理感受。譬如因恐惧、害怕而引发的胃痛，非表现腹部疼痛的样貌，而是将这样的不适，作为一种动能，并以恐惧为基底，再塑造更进一步的肢体动作，由此而成为每个人不同的情绪动作。

下一个阶段的练习则进入主题，从描述一件想要做的、不做会死的事情出发，按照上述的步骤，去发展自己的「欲望动作」，运用单一的欲望动作再继续延展、探索下去，更从另外一个角度切入、反过来体会，在反复不停地执行动作的过程中，所「点燃」的其他欲念。在这个阶段里，学员可以利用简单的句子表达当下的想法，但这不是因思考而生的想望，而是在身体的驱动下，找寻即时迸发的欲望反应。更进阶的课题，是彼此的互动，让情绪动作、欲望动作成为一种可能的对话方式，一面述说欲念、一面重复肢体样态，对方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回应，在丢接之间，两造、或参与对话的所有人，也会因为各种欲望的即时连动，而出现意想不到的契合、竞争与开展。

工作坊最后一堂的两班呈现，欧雅索带领的班级，即是以动作的重复展现，与围成半圈、整组学员以身体进行即兴欲望对话等两部分，作为七天训练的阶段性成果。对于参与其间的表演者来说，这段日子里他们必须大量且连续不断地「动」著，其实是相当操劳而疲惫的，但也正因如此，才能更进一步探索、深究欲望的反应与动作的可能性。欧雅索在课堂初期曾表明，他很强调「限制」这件事，对于动作的管制相当严格，但同时却也期待著「失控」，当你被要求不能离开既定动作时，当你必须不间断地重复单一行为时，失控也将成为欲念的极限与限制的极致状态后，不得不然的结果。

愈挫愈勇步步高升  人的欲念无极限

舞台设计出身、同时也擅长视觉影像与空间环境整体形塑的NO99剧团艺术总监艾娜-丽丝．珊普，她所带领的班级以寓言故事出发，虽然同样是探究欲望，行进的路线则有多样尝试。珊普带来的故事，并非课程学员必须用以演绎的题材，而是将其中的许多元素作为往后练习的要件。故事叙述一位渔夫的妻子，对于丈夫无意间钓上的鱼王子提出许多愿望，从改换居所到提高身分，最后梦想幻灭、回归初始。珊普一方面以寓言中那位妻子毫无节制又持续提升的欲念作为研究对象，另一方面，也在各种剧场游戏中，汲取得以拼凑为用的呈现方法。譬如她将蒙上眼睛，以身体探查空间与伙伴的活动，转化为寻觅欲望的出口，将可用以表述、许愿的麦克风隐藏起来，让置身其中的学员不得不积极却无助地四下索求，将简单的场面幻化为饶富寓意、契合题旨的场景。

珊普按照寓言故事的脉络，让学员准备与经验相关，具有自身想望与期待在最终破灭的故事，同时也与欧雅索相同，利用重复的肢体动作引导欲望的各种可能。相较于欧雅索班级从个人形塑的单一动作出发，从而衍生对话，在珊普的班级里，仅仅是表达欲望、陈述所求，都会如上述那般遭遇困难、障碍与竞争，于是，也正如同故事中的妻子从凡人变王、从主教变神那般不可思议的妄想，欲望的档次、层级，不管是因为对手的阻挠、抢夺，或在过程中随著重复不断地行动而逐渐膨胀的需求，都将一步步提升、无限上纲直至欲念的临界点。而在珊普的课堂即兴里，她强调的是某种直截了当、发自内心的真实样貌，不带有多余的场景设定或人物角色，必须专注地面对生之欲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