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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剧院外观(Le Phénix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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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行制作」产生的剧场政治力

专访凤凰剧院总监侯马瑞克.杜勒叶

凤凰剧院去年底与国家两厅院签订了为期四年(2018-2022)的「开动计划」(Kaidong Project),两场馆将进行节目交换、共同制作及驻馆艺术家驻村创作与发表等交流,双方以「陪伴并支持年轻艺术家发展其最具开创性的艺术计划」为理念,共同发展台法国际交流共构平台,为近年台湾国际连结案例中一大创举。借此机会,本刊特地专访凤凰剧院的杜勒叶总监,请他一谈其剧场理念与连结民众的经验,及对青年艺术家的培育。

凤凰剧院去年底与国家两厅院签订了为期四年(2018-2022)的「开动计划」(Kaidong Project),两场馆将进行节目交换、共同制作及驻馆艺术家驻村创作与发表等交流,双方以「陪伴并支持年轻艺术家发展其最具开创性的艺术计划」为理念,共同发展台法国际交流共构平台,为近年台湾国际连结案例中一大创举。借此机会,本刊特地专访凤凰剧院的杜勒叶总监,请他一谈其剧场理念与连结民众的经验,及对青年艺术家的培育。

隶属于「国家舞台」(Scène nationale)(注1)网络的凤凰剧院(Le Phénix)位于法国北部城市瓦朗榭纳(Valenciennes)。直到廿世纪初前,这个工业城市一直是法国的文化重镇,并具有「北方雅典」(Athènes du Nord)之美名。直到二次世界大战后,它才因煤矿枯竭而逐渐没落。一九九○年代末期,市政府决定以文化产业作为振兴地方经济的关键,并在一九九八年成立了凤凰剧院。自二○○九年由杜勒叶(Romaric Daurier)担任总监以来,凤凰剧院不但邀请来自世界各地的前卫作品,也积极培育别出心裁的青年艺术家。二○一六年,凤凰剧院被文化部遴选为「欧洲创作基地」(Pôle Européen de Création)(注2),负责推动当代表演艺术的研究、制作、发行与传播。与凤凰剧院结盟的艺术家都是深受欧洲剧坛瞩目的青年创作者,例如以长达十二小时的剧场文学史诗《2666》风靡二○一六年亚维侬艺术节的戈瑟兰(Julien Gosselin),以及曾两度入围莫里哀奖最佳公立剧院演出的「友善制作」(Amicale de Production)。

Q:「国家舞台」网络已完成「剧场去中心」(décentralisation théâtrale)的任务。对您来说,它在法国的当代环境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A「国家舞台」是崇高的典范,值得再三讨论。它最初的任务是要让「让每个人都能接触到展现人性的伟大作品」,如马勒侯(André Malraux)(注3)所言。但当代的环境已大不相同,所以「国家舞台」的任务每年都得重新调整。它成立的目的是为了提供民众与艺术家交流的机会,但我认为大家都忽略了第三个关键性的角色——评论者(critique)。我所说的「评论」其实采用了它希腊字源Κριτικός的意义:「让人有鉴别的能力」。剧院不能只是呈现作品,它还要建构出一个让人判断与思考的空间。无论是剧院的艺术总监、策展人、推广团队还是行政人员,所有协助艺术家创作的幕后推手都要像镜子一样,反映出作品的价值。一般来说,如果观众能够随著剧院的艺术方针培养自己看戏的习惯和鉴赏的品味,必须花上四年的时间。对我而言,让民众与艺术家一起成长,共同经营一段长远的旅程,这就是今日「国家舞台」该负起的责任。

随著科技进步,社会愈来愈往「横向发展」(horizontal)。我们必须重新思考美学价值与实用价值之间的平衡。这是出自于哲学家阿多诺(Theodor W. Adorno)(注4)的论述:当非洲面具摆在博物馆的橱窗中,它具有一种美学价值;但它出现在部落仪式中,这幅面具就展现出一种直接的实用价值。我认为剧场不能只有美学价值,它必须展现出实用的意义。剧场本身就具有一种原始的仪式性,让民众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感官效果或思考过程。即便是今日的3D电影或沉浸式装置,它们都不像剧场一样,能够营造出这种生动的体验。

Q:您认为当代剧场的政治功能为何?

A我认为剧场提供了不同于现世的时间性。当代人面临的关键问题就是时间。科技发展下,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动脑。只要放下手机卅秒,我们就会害怕错过什么而深感焦虑。除了剧场,现在很少有空间可以让我们脱离这种扰乱人心的时间性。在剧场,我们有充分的时间可以去改变自己的观感,好好地享受文学之美、思考或浸淫在一场美感体验之中,让我们重新获得感动。近年来,有许多导演都把小说搬上舞台。这也可能是因为在看戏的过程中,观众可以重新找回阅读的感受:沉浸在小说的世界和自己的思想之中,完全与世隔绝。剧场重新带给人一种思想的体验。它用特殊的时间性抵挡现代环境的紧迫压力、反对世界快速变迁,充分显现出一种当代需要的政治抗争力。

Q:从二○○九年担任凤凰剧院总监开始,您实行了哪些措施去巩固民众与艺术之间的联结?

A从一九九九年起,我在贝尔芙(Belfort)担任当代艺术中心的策展人时,就在思考如何活络民众与艺术之间的关系。九○年代末期,受到美学评论家柏西欧(Nicolas Bourriaud)的影响,视觉艺术界中掀起了一股探讨「关系美学」(Esthétique relationnelle)(注5)的风潮。在他的著作中,柏西欧重新定义观众的位置。他们不只是在生产链尾端、形象模糊的消费者,而是影响艺术创作前后过程的关键角色。某些艺术家把观众的存在融入创作过程,完全不同于闭门造车、只靠作品与外沟通的浪漫派艺术家。「关系美学」是一种艺术策略,让作品介入公共空间、影响社会和经济的运作、改变了人的日常行为。受到这种经验的启发,我担任凤凰剧院总监后,就开始推动「不定点工作坊」(ateliers nomads)。每年,我们会邀请民众观摩六至八出演出的幕后制作,使他们了解舞台实务。地方民众会在舞台上与导演会晤,共同参与创作的每个流程。从我上任后,受邀的艺术家包含朗贝尔(Pascal Rambert)、里博(Maria La Ribot)、卡士铁路奇(Romeo Castellucci)、造型艺术家、当代音乐的作曲家等。自○九年起,约有三千名地方民众参与过这个工作坊。尽管一个剧院有非常好的节目,但某些民众仍觉得自己没有鉴赏作品的能力。为了要推广表演艺术,剧院必须提供给民众充满感官效果的体验,建立他们的信心,并让他们了解剧场是具现身体、声音和存在力量的艺术,与影视截然不同。因此,要使他们接触到当代创作,最重要的就是实务。为此,我们也会在演出前安排「观众暖身」(échauffements de spectateurs)。开演前一小时,观众可以身穿便服来剧院参加工作坊。艺术家会在卅分钟内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工作方法。这完全会改变观众之后欣赏演出的观感。我理想中的剧院其实就像健身房一样。来到剧院之后,观众可以先跟艺术家做卅分钟的暖身运动,之后再去欣赏演出。我认为来剧场看演出可以是一种「自我纪律」(discipline de soi),如法国哲学家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注6)所言。如同瑜珈、冥想一样,它们的目的都是为了使人活跃起来。我认为每一个文化机构都应该用剧场实务激起观众投入艺术创作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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