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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记》多维持传统样貌,以现代眼光进行传统手工艺。(林韶安 摄)
戏曲

西楼梦醒之后

评王嘉明X江苏省昆剧院《西楼记》

一场错梦,确实让《西楼记》活了过来——无论该解读为戏弄观众,或挽救全剧。王嘉明藉情节调转的变奏,让传统与现代美学更显反差;同时,也回应过往执导昆剧的「梦的脉络」。我著实惊喜于这样的结局安排。不过,《西楼记》的新意,却更是王嘉明的「限制」——无法新写曲文的重组,终究离不开原著的制约与诠释的囿限。另外,整体节奏与调度不够顺畅,折子的接合也卡死于情节交代而非表演发挥,都考验对昆剧的理解与进一步创发。

一场错梦,确实让《西楼记》活了过来——无论该解读为戏弄观众,或挽救全剧。王嘉明藉情节调转的变奏,让传统与现代美学更显反差;同时,也回应过往执导昆剧的「梦的脉络」。我著实惊喜于这样的结局安排。不过,《西楼记》的新意,却更是王嘉明的「限制」——无法新写曲文的重组,终究离不开原著的制约与诠释的囿限。另外,整体节奏与调度不够顺畅,折子的接合也卡死于情节交代而非表演发挥,都考验对昆剧的理解与进一步创发。

王嘉明X江苏省昆剧院《西楼记》

2019/12/7~9 台北 国家戏剧院

有别于前作《绣襦梦》(2018),以新编文本、剧场手法让昆剧与日本能剧跨界呈现,第三度执导昆剧的王嘉明,回到《南柯梦》(2012)的创作组合,以「简约」回应戏曲的传统质地,藉删本与重组来搬演袁于令的《西楼记》。乍看节制的《西楼记》,却因叙事结构的重建,化作「西楼一梦」,进而主题变奏。

从删减到裁剪:传统文本的手工艺

出数、篇幅相对自由的的明清传奇,动辄四、五十出。乾隆、嘉庆之后,已少有全本戏演出;「折子戏」逐渐脱离、独立,并在艺人的琢磨与加工下,成为新形势/形式,如〈拾画〉、〈叫画〉(《牡丹亭》),〈瑶台〉、〈花报〉(《南柯记》),〈空泊〉、〈楼会〉(《西楼记》)等。目前的昆剧演出多为「折子戏」及多出组成「小全本」,另有新编剧本,或特以全本演出为诉求(并斟酌添入现代手法),著名作品是陈士争导演的全本《牡丹亭》(1999)。

相较于《南柯梦》以「删减」为主,较无现代思维与手法;《西楼记》则展现王嘉明的「裁剪」功力——除删减外,更有「重组」,呈现其思路。在压缩到三小时的演出时间内,汲取〈楼会〉(原出名〈病晤〉)、〈衔恚〉、〈拆书〉(原出名〈疑迷〉)、〈空泊〉、〈离魂〉、〈情死〉、〈侠概〉、〈邸聚〉、〈捐姬〉与〈错梦〉,并更动排序。

以男女主角相会、定情的〈楼会〉(原著第八出)开场,无需铺排便切入主线,加速情节推动。王嘉明调动〈错梦〉为结局,导致于叔夜自收到空白信(〈拆书〉)、相思成疾(〈离魂〉)后便已入梦。〈离魂〉与〈错梦〉彼此呼应,形成框架及其概念。手法恰似二分之一Q剧场《情书》(2005),但《西楼记》多维持传统样貌,以现代眼光进行传统手工艺。

失准:剧场功(工)法与技术的拿捏

昆剧相对缓慢,观看的感知时间往往长于实际时间。〈拆书〉的时间感落差最为明确。施夏明运用身段、曲文诠释收信时的心境转折,猜疑与忧虑在停滞的情节里流转,也拉长时间、降缓节奏。但,上、下半场的情节选择与节奏掌握并不妥贴,造成一过缓/稳、一过急/乱,影响观看接收。此外,部分情节荒诞而不合(现代人的)情理,像是〈捐姬〉,胥表(赵于涛饰)以其妾轻鸿(孙伊君饰)的性命换穆素徽(单雯饰)逃离池同(孙晶饰),而于叔夜与穆素徽竟欣然接受。不仅是现代观点与传统价值的冲突,更是美学体系与观看接受的异转——现代观众获其情、其意多因情节的合理推动,传统戏曲则仰赖曲文的文字编写与艺人的表演体现。

其选择也暴露演员驾驭能力与表演质素。整体来看,施夏明、徐思佳、赵坚皆诠释传神,并赋予人物生命力。特别是全剧负担最多情节的施夏明,揣摩其师石小梅的表演方法,更呈现凝练情感的模式,拆书、玩笺时欲哭未涕的焦虑表露无遗。女主角单雯的发声方式使其声线较薄,虽将人物形象拿捏得宜,但改本后,部分略短的情节难将情感推得更深,而有落差,如〈空泊〉。另外,带有丑角色彩的鸨母(钱伟饰)与文豹(朱贤哲饰),都未捕捉到腔调混用、语言节奏的韵味,而显尴尬。

《西楼记》最突兀的添加是舞台美术。其装设数个透明箱状物于舞台后方,藉色彩与内容物或转换场景、或表现情绪。如〈情死〉一折,池同盛怒欲杀穆素徽时,箱状物便由绿转红。其他物件,如大型混色圆面体、几何镂空的山形、佛堂场景的「佛」字等,都显比例不协调,以及现代感太强而造成整体美学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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