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应该有不少表演同业认识菲利普.高利埃(Philippe Gaulier)。曾跟他学习的门生也有一定数量。菲利普的体系自成一格,他从来不会示范或告诉学生什么是正确,只会不停指出错误,毕竟,路是要自己走出来的。
我和菲利普的缘分始于1997年,那时刚巧甲状腺病发,无业家中,正好师弟詹瑞文邀请菲利普来港授课。詹打电话告知,说菲利普的大师班对我非常合适。本著过日神(编按)的心态,反正没事也是无聊,便去试试无妨。
说实在,当时的状态实在模糊得很,记忆中好像上了两个课程,共两星期。一个是小丑课程,另一个好像是游戏。两星期很快过去,期间完全不明白菲力普在说什么,加上他浓重的法语特色英语,只知道自己没有一个练习做得对,只是傻笑了两星期。但是,整个过程非常快乐,有点像加入了邪教,虽然我未曾加入过邪教组织,但幻想那种快感大概差不多吧?
两星期的蜻蜓点水,完全迷雾一片,但其中好像寻回了一点什么,那一点表演时的快乐,那个消失已久的小孩,那份童真……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去他的烂片烂戏烂剧本烂导演,钱也不赚了,去英国找菲利普寻个明白。
于是,大概以为自己从此收山,在极为不稳定的状态下,去了英国。又没戏拍,存粮不足,又要养家,英国消费又高,英语水平又不高。我发神经了?但原来人生就是这样,艺术更是这样,艺术家嘛,大概都不太现实吧?
那一年,大概可算是我人生中最奇幻的旅程,住在伦敦市中心,每天走路去搭地铁,到站后要再走一段路回学校,放学后和一堆从世界各地到来,语言相互不太通,年龄又参差不齐的同学去街角酒吧饮啤酒,吃炸鱼薯条。晚上回家学英语,念明天功课的对白,自制手工面具。三十多岁才有机会感受游学生涯。
一年过去,有电影再来找我,要回家了,要离开伦敦了,会再回来吗?可惜!始终还是不太明白菲利普的表演方法。毕业时,他给每个学生评语,轮到我时,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老实说,Anthony没有一个练习是做得好的,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点什么,怪怪的。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
「从前在戏剧学院教课的时候有两个学生,学期中时,有两人因为成绩太差被学校赶走,我告诉校长,若你赶走他们,我便辞职不教了。校长问原因,我说不知道,我总觉得那两名学生有点什么。于是那两名学生被留下来了。现在,那两人是法国最著名的小丑。我认为Anthony就和他两人一样,虽然他没有一个练习做得对,但我感觉他的本质中有点东西。」
当时,我也没认真看待他的评语,反正我又不是要在欧洲发展,电影圈中也不会有人在意我有点什么没点什么。就这样,我回来了。然后,事业进入顺境,但演技的确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我不敢说真确地理解菲利普的体系的全部,但我确实是运用了他方法中的一个重心——快乐的表演。其后,他又来香港教授两次,一次是我的剧团邀请他来的。上课后请他吃晚饭,他问我,你已经那么有名,还来和那些菜鸟一起上课干什么?我说不知道。他说:你真怪。
(编按)广东话,意为「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