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超过半世纪的AI,在2023年有了飞跃性的发展,于是许多人称之为「AI元年」,许多艺术家也尝试使用AI进行创作。不过,AI艺术的发生并非天外飞来一笔,而是在科技艺术领域,电脑早已介入人类的创造行为,从机器与人的关系、自动控制,再到生成式艺术(generative art)、资料喂养与机器学习,接著才是AI艺术。
AI无疑对于人、身体、生命,都产生了具颠覆性且令人不安的重新定义,对于何谓艺术与艺术家,也有著新的理解。本次对谈便邀请到长期耕耘科技艺术领域的编舞家谢杰桦与策展人蔡宏贤,与读者们分享他们认为AI带给人类的美好与威胁、身体的存续与变种、AI的世界观及其偏见,以及AI艺术的产制关系与处境。
主持、记录整理:吴孟轩
时间:2024/2/7 14:00-16:30
地点:超维度互动
Q:两位作为长期参与科技艺术创作或策展的工作者,想先请问两位,你们认为相较于机器、科技之于人类,AI提出了什么新的可能性?
蔡宏贤(以下简称蔡):这几年觉得非常震撼,过去的生成式艺术大部分是可预期参数的,虽然我们常使用随机或外部资料来驱动艺术创作,但我们没有预料到AI的学习和表现如此惊人。对我来说,AI处于可控与失控之间,这个缝隙让人感到非常有趣。有时AI的模仿或生成看起来很滑稽,对艺术称不太上什么威胁,但当它超出我们想像时,就会开始毛骨悚然。我们一直在谈论「科技崇高」,也就是我们对科技会敬畏、害怕,甚至有美好的想像,但随著对科技的熟悉,恐惧感会消失,我认为这种恐惧感一直在变化,就像一开始使用 ChatGPT 时,我们都觉得好厉害,但后来人开始会辨别这是不是AI做的。
对我来说,AI是种恐惧,或更贴近一种深层的悲观,因为AI运算牵涉到资源,这往往受到资本和威权控制,其中虽然也存在开放的第三力量,但当资本和威权彼此交叠,会产生什么样的东西?因此,无论是谁拥有、掌控什么,AI的过程和结果,都是所有人类都该关心的,这不仅关乎艺术创作本身,更是生命和整个文明社会的发展进程。不过我也不是完全的悲观主义者,尤其AI可以呈现出好坏兼具的特性,而好坏并存的缝隙是有价值的,例如杨雨樵的《回.口》在生成影像时,他自己个人最喜欢的版本,反而是比较旧的AI,这些在人类框架之外的事物,才是令人既害怕又期待的。
谢杰桦(以下简称谢):对我来说,AI有个重要的特点,就是我们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算出来的,当然它是通过机器来产生最终结果,但它不像一般的演算法,我们可以追踪到运作过程。AI是自己整理一套判断的方式,例如AI能够辨识猫和狗,但我们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知道这是一只猫,它就是知道。过去我们或多或少还能控制这一切,但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范围,而它产生的新事物让我们无法理解。另外,AI处理事情的速度跟量太大太快,已经是我觉得人类肉身无法承受的状态。
Q:想请杰桦先以自身的创作为例,你认为《肉身赛博格》相较于《Second Body》或《第七感官》,对你来说AI最有潜力、但也最毛骨悚然的特点是什么?
谢:这一系列的创作想要理解的是,到底在数位环境中,「人」会变成什么样子。AI是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我们很难完全掌控它,或说它能完全代表我,所以AI产生出来的数位,到底怎么诠释「我」?对我来说是有冲突性的。就像刚刚提到的,AI有两面刃,我也还在理解中,就是它似乎打开了一些可以用「创意」来形容的可能性,可以感受到它永无止境的打开,但我该如何应对这种无限的打开呢?这是我所感受到的问题。AI充满可能性的状态是令人振奋的,它以一种部分可控制、部分不可控制的方式运作,就像你教育小孩一样,你知道他有一部分是不可控制的,但你也知道他有一部分是可预测的,但你不知道他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
谢杰桦,安娜琪舞蹈剧场艺术总监,擅以空间概念结合科技元素,融入舞蹈与身体创作,为其跨界舞作带来独特的艺术性。知名作品包括科技舞作《第七感官》、《Second Body》、《永恒的直线》及《肉身赛博格》。曾受邀于奥地利林兹电子艺术节、荷兰 TodaysArt 艺术节、马来西亚乔治城艺术节等国际性指标艺术节演出。
蔡宏贤,初未来创办人、超维度创意总监。新媒体艺术工作者、制作人与策展人,致力于新媒体艺术创作、媒合、国际交流、教育及推广。曾任文化部「科技艺术实验创新及辅导推动计划」、「5G云端运算美学平台」及国立台湾美术馆「5G沉浸式科技应用实验场域软体技术开发与建置」计划主持人,2024台北当代艺术馆年度大展《你好,人类!Hello, Human!》、2022「文化部X桃园科技艺术节」及2017「桃园科技艺术节」、忠泰美术馆《生生LIVES》、台中国家歌剧院《光之曲幕》沉浸展及《C-LAB未来媒体艺术节》、2016-2017《白昼之夜》策展人、2016《伊东豊雄的剧场梦》观念建筑展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