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5:如果说,让剧院永续的其中一项条件是让每一场演出都能支持下一场创作的诞生,「长档期演出」是否是剧场生态永续、提升作品生命力与资源运用效率的有效策略?
10多年前,《表演艺术》杂志曾规划一系列定目剧专题,虽是针对当时政策方向的观察与回应,却也反映某种台湾剧场生态不愿再朝生暮死、疲于奔命的深切渴望。近年在团队积极开创新局、公部门挹注相关资源、场馆协助推动的多方因素下,的确也看见愈来愈多长销型作品,挑战台湾剧场整体市场的潜力——不过目前依旧多以中小型剧场为主。
也因此,当见到国家戏剧院接续出现《悲惨世界》音乐剧音乐会、《少年PI的奇幻漂流》(后简称《少年PI》),格外令人好奇:若说「大剧院长档期」关系到的是市场结构、档期分配、消费习惯、观众拓展、制作模式等,彼此牵一发动全身,那么国家两厅院艺术总监刘怡汝,又会怎么看待这股隐然形成的趋势,以及剧院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Q:两厅院睽违多年规划主办节目多场次演出,是否可请总监分享《少年PI》连演13场的决策考量?
A:单就《少年PI》这个案例,初衷其实是和财务、营运更有关,毕竟剧院有自筹款的压力,在引进好作品、回应创作美学的同时,也会希望偶尔能有几档演出不要赔钱(笑),甚至能有机会回收。但若只演周末4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少年PI》并不是两厅院第一次主办长档期节目。早在20多前,两厅院就曾演出《歌剧魅影》共31场。其实早期不少团队也有能力规划两周演出,所以我自己不太把《少年PI》也当作长档期制作。我会倾向定义「长档期」至少要以月为单位。话说回来,现在之所以出现推动长档期制作的时机,或许是因为不再只有剧院一家。随著北艺中心、国表艺另两馆大剧院场地的出现,也让我们能较灵活调度档期。
从这层面来看,我完全相信长档期有其必要性。短短一个周末的演出,对艺术行政或团队营运端,都没有太大好处,牙一咬就撑过去了。台湾剧场多年采取「周周换档」策略,让团队始终处在某种「打带跑」的应变状态中,无从使力尝试更多突破;然而长档期演出,会让团队非得开始进行「长期作战」的准备,从制作品质、行销方式、观众经营到市场定位,都必须要有更细致且持续的规划,以及更扎实的执行。
曾经投入长销型演出的团队,一定都很明白其中差异,面临的压力更是完全不同。一旦我们有了这样的需求与认知,才能改变生态体质。换句话说,「长档期」是一种关于行政、行销与制作的「基本功」磨练,对于台湾剧场生态绝对有所助益。
Q:剧院在衡量推出「长档期」时(暂且先把跨周演出的《少年PI》也涵盖在内),对节目类型或合作方式有什么样的考量?
A:在《少年PI》登台之前,两厅院方才与宽宏艺术合作推出长达1个月的《悲惨世界》音乐剧音乐会,这不仅是一场制作,更是一次场馆与民间能量共创的实验。我们也将持续寻求与不同经纪公司、制作团队的合作契机,让国际规格的作品能在本地落地生根。我始终认为,剧场的健康,是整个艺文生态健康的关键。唯有剧场能在专业与弹性之间找到平衡,并以多元的经营模式确保可持续的生存条件,我们才能进一步追求更深层的文化价值与社会影响。因此,发展长档期与长销型节目,对当代的两厅院而言,不只是营运策略,更是一种文化治理的实践。这代表场馆不再只是展演的载体,而是以策展思维、跨域协作与内容创新,打造能与社会持续对话的文化平台。
Q:以《少年PI》或《悲惨世界》这两个案例来说,剧院有达到原初设定的目标或期待吗?音乐剧与戏剧类别是否也有差异?
A:确实,这两个案例各有不同的挑战与启发。《少年PI》在票房上承受了较大的压力,但因有企业赞助资源的挹注,最终仍达成预期目标。更重要的是,我们从中累积了珍贵的实战经验。距离上一档《歌剧魅影》的长档期演出,已相隔近20年,观众结构、娱乐消费型态与媒介环境皆已不同。当今台湾观众对音乐剧的接受度相对较高,但对戏剧类演出仍存有「理解门槛」的顾虑,因此我们必须投入更多心力于市场教育与前期沟通。
在这样的过程中,我们学习如何扩大赞助规模、开发团体票机制,并透过多层次的行销策略,让作品从艺文圈逐步扩散至更广大的观众群。以《少年PI》为例,演出票房达一万多张,几乎相当于一整档秋天艺术节或半个TIFA的规模,对剧院而言,是一次高强度且深具启发的练功。
我常说,长档期节目不只是检验作品实力与观众市场的试炼,更是场馆与团队双方「磨合与学习」的过程。两厅院作为国家级场馆,必须具备与国际剧场并行的制作节奏与市场敏锐度。我们现阶段正透过这类实作案例,重新校准自身对市场的判断与行销策略,并从中建立可长可久的合作模式。唯有如此,当台湾剧场迈向长档期生态时,国家剧院才能真正扮演带动者与稳定器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