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表演藝術》 334 期 / 2020年10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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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跳不相識，這些年CCDC所見證的戀人們 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雙雙》

文字 郝妮爾

吳易珊 & 吳文安

當我們還是少年時

邁入知命，吳易珊、吳文安相識卅餘載。憶及青春時，曾有段時間文安待在香港，易珊在台灣，兩人勤奮地通信，一寫就是三、四年。距離與思念使吳易珊的感知磨得更細，眼前所見山雲即景，都會引發各種想像，是以遠距離的感情生活難免多舛，如今回望，波盪都成珍貴的歷鍊，重新啟動她的思覺，那些風聲雲湧的敏銳感觸，一面化為文字，一面便化作身體的舞動。

至於吳文安，相對木訥，實際上，彼時對他來說亦是至關重要的時期，與友人創立「南群舞子」，創作生命啟動，豐沛的能量博得諸多關注。也是在這個時期，文安能夠以更多面向思考舞蹈的可能，過去著重身體表演的他，因為身分的轉換，開始留心舞台與畫面，為日後轉行做燈光設計的變化埋下種子。

其後，隨著易珊也加入CCDC，兩人開始與舞團旅居世界各地演出。吳文安說：「工作之餘在異國走走，都有種蜜月旅行的感覺。」聞之，吳易珊大笑：「我沒有這樣想欸，原來妳是這樣認為的喔！」

相伴數十載，找到殊途同歸的默契

而今，那些甜蜜與浪漫的，都被數十年的夫妻生活給熨得平平靜靜。因此最初編制雙人舞時，兩人陷入過掙扎：「在一起那麼久，要從哪個觀點切入？」最後他們的共通點是：坦然面對生命的狀態，把平淡的經驗搬上舞台。「比方說，我們不會避免爭吵、中年肥胖……等等問題，且會以詼諧、戲謔的方式來談。」吳易珊說，她想表現的日常，是樸素自然，卻值得反覆回味。

生活不只甜蜜，質樸所展現的未必代表粗糙，而是尋找一種對兩人來說都自在的形式。「從感情邁入婚姻，我們不斷地經營，找到殊途同歸的默契。」吳易珊說。殊途者，指的是兩人的性格，也是居住地以及職涯角色的轉變。

吳文安來自馬來西亞，久居香港，也漸漸離開舞者身分，轉為燈光設計，最後，他仍然選擇留在吳易珊的家鄉台灣。本次攜手創作，以他們的說法，這是「自平凡的生活裡，尋找保鮮的新意」。

張藍勻 & 羅凡

一齣雙人舞，周年紀念禮

張藍勻與羅凡是在CCDC認識的，雖說相戀之前，兩人幾乎沒什麼合作的機會。張藍勻說：「大概是到排練到《那一年．這一天》，我們才頻繁地接觸。但我當時只覺得這人怎麼怪怪的？排練一半還會把我的鞋子藏起來。」羅凡聽了也跟著笑，就像是所有求學時期、刻意捉弄喜歡女生的男孩子那樣。

晃眼十年。羅凡進駐瑞典的舞團，張藍勻隨之同往，兩年前生下一子，身處異鄉，無親無故，夫妻倆全權擔起照顧之責，生活瞬間產生震動。本來無心力接下《雙雙》，後來全憑羅凡一句話：「就當作我們在一起十周年的紀念吧？」

這份心意是甜的，實行起來卻是負重難行。扣除育兒與工作時間，兩人只能趁孩子睡著後才能開始工作。羅凡說他們剛開始非常不習慣生活的變動，得隨著孩子的成長調整節奏。「以前很隨興，現在則必須理性。特別是藍勻，孩子剛出生那一年，她幾乎廿四小時都在照顧，真的是很辛苦。」

我們的愛情沒什麼特別，大概就像呼吸

他們的《雙雙》起源於一個提問：「假如我們沒有給彼此呼吸的空間，那會是怎樣？」

就他倆的解釋：呼吸很重要，但太自然了，很常就忘了對方的存在。同時，哪怕再緊密的關係中，又何嘗不需要留一處可呼吸的空間呢？對此，張藍勻說：「我覺得我們的愛情沒什麼特別的，就像普通人的戀愛那樣。所以我希望這齣舞，不要只用戀人的角度去看待。在任何關係中都需要有呼吸的空間。」她進一步說，因之於此，自己排舞時，並未將羅凡看作是他的丈夫，純粹專注在舞蹈上。

 「但我不太一樣。」羅凡隨即表示：「我們之所以能夠有好的默契跳舞，都是靠時間的積累，以此為出發點，我腦海裡的想像，是如何將兩人這十年來的關係表現出來。」語畢，兩人都笑了。雖說本來就知道性格不同，是彼此的互補，卻不知連在舞蹈編排上都這般迥異。

某種程度而言，這心思也彷彿吳易珊與吳文安說的「殊途同歸」。一段關係，未必是要去尋找相同的人，而是從相異裡磨合出契合的生活方式。那份契合，能夠讓相隔天涯的人終究相遇，也能使波滔駭浪轉為細水長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