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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亮廷&周伶芝,資深同學,一起寫稿、翻譯、看戲、看中醫。專欄名稱是女兒取的。
黑夜白

過程的批評

階段性呈現的QA是什麼樣的一個現場?形式尚在實驗,內容還未說完,觀眾無法評論,創作者也不能不予置評。特別是我們看的那場呈現,實驗了各種手法去談台灣歷史,觀眾幾乎和演員一樣忙,一邊閱覽戲裡搬演的歷史人物,一邊忙著尋找故事和敘事手法之間的關聯。「大家有什麼問題?」導演問,我和大部分的觀眾一樣,只能在沉默裡搜尋那個還不知道是什麼的問題。

階段性呈現的QA是什麼樣的一個現場?形式尚在實驗,內容還未說完,觀眾無法評論,創作者也不能不予置評。特別是我們看的那場呈現,實驗了各種手法去談台灣歷史,觀眾幾乎和演員一樣忙,一邊閱覽戲裡搬演的歷史人物,一邊忙著尋找故事和敘事手法之間的關聯。「大家有什麼問題?」導演問,我和大部分的觀眾一樣,只能在沉默裡搜尋那個還不知道是什麼的問題。

有個問題,我放在心裡一直無解:階段性呈現、發展中作品、實驗計畫,如今愈來愈多的這些展演形態,如何評論?本來事情很簡單,觀眾進劇場看到的,和進電影院或翻開書本看到的一樣,是成品;可是漸漸地,我們嫌這種觀演關係太保守,彷彿藝術家在做的是產品不是作品,觀眾只是消費,參與不足。於是,還在實驗階段的半成品,就這樣來到我們眼前了。一時間,觀演關係好像更開放、更民主了,觀眾可以參與過程、提出建議、加入實驗。唯有一件事觀眾做不來,就是評價好壞,因為我們還沒見到結果。批評變得不再可能。

我把這個問題拿去問某策展人,剛好他策劃的藝術節裡,很多這類型的藝術計畫。插句不客套的聲明,節目大都很有看頭,但重點不在於此,而是當我們的用語裡沒有「成功」與「失敗」,評論是否一起失效了?策展人回答,從創作初始的每一個階段,都有整個策展團隊的陪伴,所以,如果作品最後失敗了,那麼失敗的不只是創作者而已。

「是整個策展團隊陪他一起失敗了」,他說。

從獨立論述到寄生批評

策展人言下之意,批評還是可能的,只不過對象變了,從藝術家變成策展團隊,從作品變成製作流程。策展人一肩扛起責任,令人佩服,可是問題好像沒有解決。我們可以反過來說,當作者論的「作者」變成製作者,當演出評論變成對於製作流程的介入,那麼,批評也變成生產過程的一環了。還在作者論的時期,評論是一種相對獨立的論述;進入到製作論的時代之後,評論是一種相對依附的關係,一種寄生式的批評。藝術節舉辦論壇、邀請駐節評論人,顯然就是評論逐漸告別獨立性格,進入被組織化的狀態,我自己就多次涉入這個巨型的生產結構,如果不是共犯結構的話。

帶著這些疑問,我在一個下雨的午後,去看了一場階段性呈現。某個程度上,我覺得看階段性呈現比看正式演出還難,因為作品沒有給出足夠的篇幅,你也就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想問題。然後就QA了。

如果說,正式演出的演後座談是一個評論的現場,觀眾可以針對作品提出各種不受控的問題和意見,而創作者甚至有權不解釋、不回應,因為該說的作品都說了,而且經常是作品說得比作者更好,那麼,階段性呈現的QA是什麼樣的一個現場?形式尚在實驗,內容還未說完,觀眾無法評論,創作者也不能不予置評。特別是我們看的那場呈現,實驗了各種手法去談台灣歷史,觀眾幾乎和演員一樣忙,一邊閱覽戲裡搬演的歷史人物,一邊忙著尋找故事和敘事手法之間的關聯。「大家有什麼問題?」導演問,我和大部分的觀眾一樣,只能在沉默裡搜尋那個還不知道是什麼的問題。

評論作為生產性消費

「所以,你談這段歷史的觀點到底是什麼?」一位劇場前輩突然打破沉默。這問題並不是多高明,卻很有現場感,因為它幫助我錨釘了這場階段性呈現的演後座談。我發覺,當作者來不及說完,觀眾做不出判斷,評論就被戲劇顧問化了,演後座談從一個評論的現場變成戲劇顧問的現場。以前輩的問題為例,他不是在評價,而是在釐清,他的角色更像是陪伴作者調整結構性問題的戲劇顧問。所有評斷性的發言,也許在這個強調開放和未完成的過程裡,都要成為顧問性的建言。

卡塔琳.特蓮雀妮(Katalin Trencsényi)在《戲劇顧問》Dramaturgy in the Making這本實用手冊裡說,「戲劇顧問不是一個抽離的知識分子,安全地藏在圖書館滿是灰塵的一角,和『創作的人』分開。」戲劇顧問誕生的時刻是,「當劇場實踐將評論和批判回饋的行為,納入劇場創作的過程之中」。她沒說的是,如果觀賞演出是一種文化消費,批評是一種無法即時回饋演出的純粹消費,那麼,戲劇顧問就是把批評轉化成具有回饋效益的生產性消費。

以插話代替結語,我沒覺得戲劇顧問、策展人、製作人有什麼不好。我反而覺得,當批判性變成一種自動生產性,這就是我們大多數人所分享的身分,無論我們做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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