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整個劇場環境的運用與敏感度,是這場在皇冠小劇場演出、來自香港編舞者何秋華與楊春江獨舞的特色。
何秋華/楊春江舞展
4月19〜21日
皇冠小劇場
這兩支同屬個人情感思考範疇的舞碼,正好對比出前者屬於女性陰柔私語的精神特質和對社會加諸於女性的禁忌的思考,與後者以外在形像強調內心自我意識抗爭的不同。
一場「翻枕弄羽」的女性思考
《如果一根羽毛落在枕頭上》的演出在皇冠的售票口就已經開始進行了。穿著一襲白紗、手執白羽的何秋華,穿梭在等待進場和想搞淸楚她在玩什麼把戲的觀衆之間,或有時爬到二樓由上往下搜尋。相對於她神經質的張望、走動,觀看的觀衆顯得冷漠,有時她會跑過來撞開駐立的觀衆,有時又消失在觀衆的視線外,留下鋼琴聲兀自傳送著旋律。等觀衆得到可以進入劇場的訊息,卻又看見她正旁若無人、仔細地在階梯上擺上一支支的羽毛。
舞台上七、八個枕頭一字排開和一地圖形排列的羽毛,配合著靑澀情懷的鋼琴曲,看起來像某一類強調舒適、輕柔的廣吿場景。見她在枕頭堆裡翻滾跌盪、抛擲排列又打散,呈現的是無盡的、無盡的寂聊。再下一個段落,只見她高坐在堆疊的枕頭上,一會兒正坐襟危、一會兒放肆,正喃喃自語比手畫腳的當刻,卻被一個自翼幕飛來的枕頭打斷,暗示著女性在傳統價値與本性之間的掙扎無效;夾緊的雙腿和緊抓著枕頭的手指、疲累的反覆,有著對性的消極反抗。在一連串更激烈的「翻枕弄羽」之後,自天花板灑落一陣陣的羽毛雨,舞,在她用力向觀衆砸出一個枕頭,讓自己被「雨(羽)」淹沒之後結束。
《孿生戀》嘲諷、殘忍、環環相扣
楊春江的《孿生戀》雖然也指向創作者內心世界的剖白,但相較於前者,卻是以一人獨舞加入更多來自外界刺激所引發的反應,並以人體具對稱的特質,具體而獨特地展現陰陽取向存在同一個身體內的交融與爭辯,在編舞上有著淸晰的思考脈絡呈現。一開始有一個喘息的女聲在黑暗中奔跑、燈光乍亮自天花板落下的卻是一個男體,舞蹈藉此展開界定男/女之間的迷思。
隨著舞台右方一扇扇開啓的門,以男體的外形卻分別以服裝、共同象徵的運用,呈現出男性、女性、還原體以及共同體,環環相扣;跳到在舞台上方燈桿上懸掛的身體,交替著的上、下半身,在慘白得像分不出時刻的夢寐時分的燈光下,持續著似乎永無休止的拉鋸;也正面朝上,反向的手掌和腳掌在地上踩著步伐,像一對在舞池初識的情侶,上半身和下半身有著詼諧而短暫的妥協;白襯衫胸口的一抹血紅,發出最消極而直接的反抗。整個舞蹈的過程,時而嘲諷,時而殘忍。
値得注意的是:對於來自香港的人,免不了想知道他們對自身將面臨的大限有什麼看法,但是從這兩位專注在個人的編舞中,卻完全看不到面對香港九七的態度。是刻意隱藏?還是沒有?或許是面對政治的消極表態,或是急於擺脫政治焦慮的反向,我們不得而知。
文字|陳品秀 舞蹈、劇場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