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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反攻大陸行動序篇》的漂浮人。(姚瑞中 攝)
台前幕後 台前幕後

時候到了。那又怎樣!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展這一季最後的戲劇節目,由天打那推出《時候到了》。原先劇本構想來自一張裝置藝術的草圖,導演和裝置設計者經過感應、理解、衝突,而激盪出「劇場空間」和「戲劇形式」。我們邀請導演和裝置設計者在此與讀者分享意念構成、實際發展的過程。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展這一季最後的戲劇節目,由天打那推出《時候到了》。原先劇本構想來自一張裝置藝術的草圖,導演和裝置設計者經過感應、理解、衝突,而激盪出「劇場空間」和「戲劇形式」。我們邀請導演和裝置設計者在此與讀者分享意念構成、實際發展的過程。

天打那實驗體《時候到了》

6月1日〜7日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面對生活,心是虛的。

這些日子,老覺得我這身軀殼怪怪的,不太像是我的;不實在,空空盪盪的。吃飯、睡覺、走路、講話都覺得只是在盡義務。而這個義務是什麼,也不淸楚。感覺像是空氣,很飄忽、很虛幻。

有時會想:到底我有沒有活著呀?可是,當我的手摸著那微凸的小腹時,啊,這就是我!感覺是那麼地實在、那麼地眞實。

日子是那麼地充實。不斷遊走在電影、表演、音樂會、書本裡,沒事就和朋友打打屁,要不就正經八百地討論事情。可是,我的生活,就像是手中的香煙:刺激地吸入體内,然再後呼出成一攻即破的煙霧。

曾對著自己喊:生活不該是如此!

可是,生活該是什麼呢?生命不必這麼嚴肅吧?日子也不用過得這麼認眞吧!反正躺也是一天,做也是一天,想也是一天,發呆也是一天,就讓日子順著過好了,何必陷自己於苦痛之中呢?

我淸楚、我漂浮;我模糊、我焦灼;我失焦、我消逝。

終於,我看不見我的臉。

上面的這段文字,是我在當兵時所寫的。它記錄著我當時的心情與困頓:一個絕望頹唐瀕臨潰敗被靈魂遺棄的肉身。自鏡中,我找不著自己,形體已然消逝,而心卻陷入煙霧裡,找不著出路。

心靈圖象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一幅草圖,我才恍然大悟。

那是一個封閉的空間:地面上佈滿著由洗衣粉構築成的海洋,在螢光燈管的肆虐下,整個空間,失去了重量。一個失重的重力場。

海,是呼吸的。在呼與吸之間,一個個漩渦不住地將重力化散。上方,懸吊著一個個焦黑的瘦長軀體。頸部的葉扇,緩緩地轉動著,發出低迷的聲響。高台上,一個人面對這空間,斜舉右臂,像是向這些漂浮的人體致敬。

是的,致敬!

這是姚瑞中的裝置作品圖。在圖中,我彷若看到我自己的身影漂浮其中。也看到了許多我的朋友們,他們都同我一樣一塊兒地漂浮。我看到了現實生活中的自我。

錯愕地面對著漂浮的我,驚懼不安,全都寫在臉上:那眞的是我嗎?我的雙腳不是應該踩在地面的嗎?我怎麼會是這樣子的?到底我發生了什麼事?爲何看到「眞相」,我會如此焦慮不安?

經過一番思索,我提出了一個假設,以便給自己一個「合理又安全」的藉口:因爲「敎育」提供我一個「信以爲眞」且堅信不疑的「自我定位的概念」。所以,當我看到了我那「眞實的定位」時,頓時無法接受這「定位的眞相」並處理開始混淆的自我信仰觀念與情感。

於是:我的定位眞的是我自己的定位嗎?還是,我所以爲的定位,其實都是經過「虛化」的,或者是透過「敎育」而進行虛化的?在這個資訊接收先於感受的年代裡,我一直認定的定位,在現實的世界中,不斷地遭到質疑、揭穿,以致於對自己開始產生懷疑、開始動搖、不知所措。

如果我原本就是生活在半空中的,可是,從一出生就不斷地被灌輸敎育說我是活在地面上,並習慣於這「僞重力場」的引力束縛,那麼從一開始,我就是活在一個被虛擬的世界裡。當某些現象發生,當我開始質疑時,這個地面世界就開始瓦解,當世界消逝的時候,我失去了習以爲常的「重力場」。可是,另一個世界、另一個重力場還沒有出現,面對這無法施力的狀態,我迷失了方向。

爲了解決這個困頓,我不得不承認、接受我原本就是活在半空中的事實。

開始企劃

於是,我開始動手寫《那又怎樣》的企劃案及劇本故事。(《時候到了》最原始的名稱。主要情節是描述一個生長在正常、普通且幸福的單親家庭的獨子,在他第一次進出女人的身體後,毫無愧疚地親手結束他父親的生命。)

在最初的角色設定上,我將每一個角色所遇到的問題,都設計成和「認同」(自我定位)有關。每一個人都是因爲不肯、不敢、不知如何處理或是從未意識到這個問題,而使得他們的生活(生命)顯得虛幻不實。接著,我將每一個角色的問題更明確的擺在情感與肉體上。雖然角色彼此的關係是淸楚的、理所當然的。但是,越是理所當然的關係越是容易因爲毫不加思索的「理所當然」的行爲而使得彼此的距離越是大。因此,每一個角色其實都是個孤立、或是被孤立的個體。但是由於角色的介入,使得我在考慮作品的呈現上陷入了一個困境。這個困境是源自作品初始構想時的原始衝動。

在最初的設想裡(那時連故事、角色都尚未浮現),希望這個作品,能以感官爲主要訴求;也就是說,希望能在感官的渲染下,將觀看者帶入那種「漂浮」、「疏離」、「冷漠」、「不在乎」的世紀末情境狀態中。於是,我將感官中的視覺意象及聽覺意象作爲整個作品在形式上的主軸。希望能在透過視覺意象聽覺意象相互交融建構的「感官流」中,將故事述說出來,並導引觀衆的觀看情緒,帶入事件角色中或是仲裁者。

視覺意象,在這裡指的是影像媒材、表演者、物體道具、燈光等,結合現場的空間裝置所形成的畫面。而聽覺意象指的是現場的演唱。

現場MTV

由於整個空間像是一個氣氛詭譎的PUB,而在一般的PUB裡,現場演唱(或是音樂)常常與吧台前的電視畫面內容沒有關係,舞池中蠕動的軀體彼此間也沒有絕對的關係,在那樣的空間裡,越是擁擠、人與人甚至人與其他物體間的關連越是模糊。由於PUB這樣的特殊氣味與故事中角色的情境相符合,因此,最後的空間被確立了。而整個作品也定位爲:在一個有現場演唱的PUB裡所進行的一場現場MTV。「現場MTV」的意思就是置身在電視MTV的畫面現場觀看一支MTV。當呈現方式大致被確定下來時,問題卻也因此產生。

在這麼一個的空間裡,要如何將焦點放在一個有對白的情節表演上呢?若是完全沒有對白,那麼一些觀看者所需要的線索又該如何傳遞透露呢?要如何整合這些媒材於一體而又能保持PUB的氣質?若要詳細交代所有的背景線索,這樣的空間(甚至是劇場)適當嗎?我有這個能力去完成嗎?有必要將所有關於「情節」的部分都述說出來嗎?影像在這裡可以展現的力量在哪兒?現場的演唱是會與影像及現場表演者相互衝突、相互干擾嗎?

在一連串的困惑與疑問下,迷亂的現場演唱被保留,華麗詭譎的螢光空間裝置被保留,影像媒材被保留,表演者被保留。似乎「元素」都被保留了,而攸關作品呈現的脈絡,卻仍在掙扎與相互鬥爭……

 

文字|江也民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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