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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十郞作品的分裂性格,給予金盾進很大的影響。(白水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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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畏無懼無國界

「新宿梁山泊」導演金盾進

我沒有什麼恐懼。我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想到什麼我就會去做;自從接觸劇場之後,我會把我的煩惱憂愁寄情於劇場創作。 劇場對我來說就像個大家族,而我就像個父親。

我沒有什麼恐懼。我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想到什麼我就會去做;自從接觸劇場之後,我會把我的煩惱憂愁寄情於劇場創作。 劇場對我來說就像個大家族,而我就像個父親。

被喩爲「螞蟻雄獅」的日本新宿梁山泊劇團,以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完成了《夜之一族》都會夜景一般絢爛奪目的舞台。嚴謹的紀律和驚人的效率,都讓國內合作的劇場界工作人員,留下深刻的印象和感動。除了製作人三浦伸子一絲不苟的做事態度,讓新宿梁山泊全體團員得以全心專注於創作和表演外,團長金盾進自信自在的導演風格,讓新宿梁山泊在台灣的演出,展現了台灣劇場從所未見的草莽與纖細。

遊走極端之間的演出風格

請問您如何開始從事劇場工作?爲什麼要創辦「新宿梁山泊」劇團?

我當初是唐十郞的學生,也是「狀況劇場」的演員,因此愛上了劇場工作。由於當時「狀況劇場」即將解散,爲了 持續我對劇場的熱愛,並保存原有的劇場知識和資源,於是我在劇團解散的同年一九八七年,創立了「新宿梁山泊」 劇團。唐十郞的「狀況劇團」以搭設紅帳篷巡迴演出而聞名,「新宿梁山泊」則是以紫色帳篷的戶外演出爲主;雖然外表是紫色,裡層其實是黑色的,有時候也會因爲海外演出的需要而使用藍色或其他不同顔色的帳篷。

事實上,「紫色」在日本社會文化中含有相當曖昧的意義。它一方面象徵了日本皇室崇高的地位,另一方面在黑街暗巷的風月場所,或是情人幽會的旅館套房,都會使用「紫色」的裝潢和招牌。所以「紫色」擁有相當極端的兩個象徵,在我的作品中也常會看見這種極端性格;我的創作也在這兩種極端中遊走。

據日本東京「小愛麗絲」劇場創辦人西村博子和您自己在記者會中都曾經表示,「新宿梁山泊」正處於轉型的階段,請問您爲什麼需要轉型?

我選擇了在劇場內演出,但並非從此以後便完全走進室內劇場。選擇在劇場內表演,是因爲劇場內可以採用更多寫實戲劇的設計條件。然而,帳篷劇的演出包含了小劇場實驗的意涵,帳篷一掀開,感覺就像回到野台戲一樣。因此,採用帳蓬劇演出,可以配合戶外大自然的條件和背景,並且兼備室內表演的部分優點。

多年來流浪式的演出和帳篷劇的巡迴,讓我在自然景觀的創作中,吸收到許多豐富的體會和感受。但是,爲了更深入描述角色纖細的感情,避免外界噪音的干擾,唯有藉著劇場的設計和手法,來呈現每個角色深刻的性格,才能讓觀衆在隔絕的環境中,發揮更多的想像。

陰陽調和下尋找平衡

您以一個韓國人的身分,來到日本創立一個劇團,您也曾經表示過自己是一個遊走於國界的人。您又提到採用「紫色」作爲劇團的帳篷顏色,是因爲紫色代表著兩種極端的文化意義。爲什麼您會有這種所謂「遊走極端」的想法?是唐十郎給您的影響嗎?

基本上,我並不是刻意產生這樣的想法。其實,人本來就是如此。我在日本出生,回到韓國,也不可能是個純粹的韓國人;而我在日本,也不可能變成眞的日本人。而人性有善惡,永遠都在善惡之間尋找一個適當的平衡。我並沒有特別崇高的理想,或刻意嘗試表演帳篷劇;例如在韓國,當年根本沒有所謂的劇場,也沒有帳篷劇,只有野台劇。我所作的不過是依照時代的演進,在尋求理想的過程當中,也在尋找自己。

在《夜之一族》的演出裡,酗酒憂愁和自殺孤僻的角色都是女人,擁有魔幻力量的月下美人也是女人,同時您也讓她們大膽地展現身體。在您的創作中,您究竟如何看待女人?

我覺得女人就是花,並非肉眼所見的花,而是心靈所體會出的美麗的花朶。例如《夜之一族》中「月下美人」的日文意義也有「曇花」的意思;而我所謂「花」的意涵,也包括在高山寒冷天候下綻放的小花朶。這些花都代表了生命的源頭,而女人在某種傳宗接代的角度來說,也有生命源頭的意義。

如果用我最喜歡的「水」來比喩,其實女人就像水一樣,任何生命都需要水;不過,有的水喝了能滋養,有的水喝了可能讓你中毒死亡。以我的觀點來說,男人就像「火」;「火」會被水澆熄,而「水」如果沒有火,也不會有蒸氣、沸騰和冷凍的變化。

在《夜之一族》中,有許多综藝性的演出,還有義大利肢體喜劇的色彩如slapstick打架、跌打,這是您一向的作品風格嗎?

其實我應該已經回答了妳的問題。我非常喜歡陰陽,非常喜歡兩極,人的心思也就在兩極之間;我並沒有特別要讓觀衆看某種類型的戲劇,而是希望觀衆在這不同的極端表演風格中,各取所需,各有所獲。我這種觀點其實是深受唐十郞的影響。

比方在看西洋戲劇時,我們經常看到純粹的寫實表演,而日本的狂言劇和能劇,也是在一種嚴謹統一的框架和規範中演出。事實上唐十郞的作品擁有分裂的性格,究竟要表現什麼戲劇意義,我很難解釋;就像妳看汽球泡泡,吃串燒,各人的選擇與詮釋都會有所不同。

多元的創作與開放的詮釋

您對畫面處理相當仔細,而且節奏掌握也非常準確。爲什麼您會那麼講究舞台畫面的呈現?這些畫面的創作點子是來自於您個人?還是工作夥伴的相互激盪?

這就像我剛剛所說的「分裂性格」。如果妳注意到的話,《夜之一族》的場景換得很快,講究一氣呵成,不需要中場休息,這是因爲受到電影的影響。觀衆的心理和情感,跟著戲中的音樂、場景和演員身體的律動,一同起伏,同時也因爲電影鏡頭的影響,而有景深的變化。最重要的關鍵就是希望透過畫面來感動觀衆,牽動觀衆的思緒。

平常您都如何訓練演員?您自己也是演員出身,是否曾經受過任何演員訓練?

基本上我並沒有特別訓練演員,只有每個月上課一天,一次也不過三小時。我主要要求演員去體會生活中不同的經驗。通常我會開放創作空間,根據演員不同的專業和職業背景,採用他們不同的表演風格,讓他們發揮個人不同的優點,經過剪裁選擇,放入作品當中。

我知道《人漁傳説》的編劇是韓國作家鄭義信,這次合作《夜之一族》的對象也是劇中演員的小檜山洋一,請問您是如何跟這些不同的編劇建立合作關係?

我非常執著於唐十郞的戲劇世界,跟我合作過的編劇,其實就是最平凡不過的一般市井百姓。從他們的作品中,觀衆可以感受到相當平易近人的一面。小檜山洋一在偶然的機會中,看見中島美雪在電視上唱著歌,歌詞在問:有人在嗎?有誰在嗎?他立刻回答:我在呀!於是就從這裡開始發展出《夜之一族》的劇本。承襲著唐十郞的分裂性格,我希望能嘗試各類不同的創作,追求眞實的心靈感受;與各種不同的人合作,擁有不同的體會,或許我的創作可以持續百年。

身體力行而無憂無懼

您遊走於中國、韓國和日本文化之間,這些文化分別給了您什麼樣的影響?

老實說,我是學電子出身的;在二十四歲之前,我對戲劇一竅不通,對文化也一點興趣也沒有。我的腦筋也不好,也不聰明,性格也不堅強,只是會思考一個問題:究竟要怎麼做才能使自己活得更好?怎麼要如何才能找到自己?因此我很喜歡一句話: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如果我們仔細想想,中國、日本和韓國,其實有著息息相關的關係;彼此都用筷子,彼此也都用中國字,不論中國、日本和韓國,都有潛在的分裂點。我到澳洲導戲時,經常被錯認爲中國人,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而三種文化對我都有很深的影響。

我想請問您當導演的哲學是什麼?

我並不是一個很兇或很專制的導演。我把自己比喩成一個助產婆,催生出每個演員醞釀的才華和能量,跟他們一同經歷喜怒哀樂,把他們與生俱來的感情,自然地引導出來,我並沒有固定的答案和一定的導演方式,希望給觀衆或演員擁有更寬廣的想像與詮釋空間。

《夜之一族》中的男主角非常恐懼黑暗,身爲劇場創作者和導演的您,您的恐懼是什麼?

我覺得我沒有什麼恐懼。我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想到什麼我就會去做;以前懵懂無知的時候,也會因爲人生的問題而惶恐,自從接觸劇場之後,我會把我的煩惱憂愁寄情於劇場創作。我至今仍舊獨身,還是一個人,一點也不煩惱,我會隨緣,劇場對我來說就像個大家族,我就像個父親;人生其實非常短暫,如果恐懼的話,就再去做一齣戲嘛!

 

口譯|林逸民

採訪整理|傅裕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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