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於九歌兒童劇團在台灣的兒童劇界有著元老級的地位,又因其對台灣的兒童劇場、戲劇敎育的推動,有著相當的影響力,我們期待他們能藉著對過往作品的重新省思,打破社會認爲「兒童劇就是簡單劇」的刻板印象,呈現戲劇「眞實」的美。
成立十年的九歌兒童劇團,今年暑假推出「一九九八九歌兒童藝術節」,特別的是此次的演出,還加上了他們在蘭陽地區扶植的兒童劇界新秀──小太陽兒童劇團,提攜後進令人敬佩;此團是八十六年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主辦的「兒童戲劇社區推廣計畫」碩果僅存的一團。我們看到了九歌「二代同堂」,著實是一件美事。
戲劇文本的眞實性
一個成熟的劇團必有其累積的演出戲目,此次檔期中,九歌排定的三齣戲碼:《快樂森林》、《寶貝小咕嚕》、《喵喵雞狗乖》,都是九歌的資產戲目,每齣戲的演出場次已有十幾至數十場不等,吸引著廣大的兒童。在欣賞他們專業的人偶戲演出之餘,我們特別要求來檢視這三齣戲的文本,因爲在敎育性劇場的領域中,兒童劇場是其中的一種型態,而戲劇文本的創作,更是戲劇敎育的核心,它是文學的一環,服務於演出。正因爲對這元老級的劇團,在推動戲劇敎育上有著相當的期待,筆者願在此檢視這三齣戲的眞實性(reality)。
《快樂森林》住著一群快樂的動物,情節的動作(action)是這群快樂的動物因爲獵人打獵,破壞了快樂氣氛,發展到快樂氣氛的重建。這些動物有兔子、獅子、公雞、母雞……等,一開場衆動物們群舞,表現出快樂的氣氛,接著公雞母雞結婚,卻被貪婪而且愚笨的獵人給破壞,使得主角母雞受難,造成危機。可是在簡單的情節中,卻引起觀衆陣陣狐疑:跳舞眞能代表快樂嗎?公雞和獅子會同時出現在森林中嗎?誰能拯救母雞?公雞被抓不再司晨,就會造成「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與冰冷中」嗎?這個條件並不充份。在冰冷空氣中一定會結冰嗎?獵人一定會變成冰人嗎?母雞沒有魔法,靠著一雙翅膀就可以救獵人嗎?她只因爲一念之慈就可以以德報怨嗎?以德報怨眞可以解決問題嗎?此種良善太表面化了,我們看到一連串不必然的事件連結,強制的因加上強制的果,造成牽強的情節,使得劇情鬆散。因此,戲的效果不在戲本身,反而著重於外在的布景、肢體表演、音樂。
當然在「小太陽」初試啼聲的演出中,生澀卻誠懇,表演上也頗有趣味,胖瘦獵人的對比趣味,公雞母雞結婚時將戒指套在爪上,都令人會心一笑。
相形下《寶貝小咕嚕》劇情就比前劇合理,風格恬淡,營造照顧小貓頭鷹「小咕嚕」的氣氛。故事的情節線從兩個小朋友強強和美美,在森林裡把小貓頭鷹揀回家開始,這也是第一次因私心而產生的錯誤決定;回到家中,貪心的大懶貓一心想吃小貓頭鷹,造成兩個角色的衝突,而奶奶同意收留小貓頭鷹,是第二次因妥協造成的錯誤決定;小貓頭鷹不適應而生病,獸醫治病,解釋小貓頭鷹的生活習性,衆人卻誤解以爲把家中改變,就可以解決問題,這是第三次因誤解產生的錯誤決定;努力飼養失敗後,衆人只好將小貓頭鷹帶回牠在森林的家。
情緒、角色不夠周全凸顯
從劇情的動作可以看出「情」是此劇鋪陳的線,將每一事件連綴起來,包含了兄妹之情、祖孫之情、人與大自然之情、人與寵物之情。但是,看完後仍會讓我們有些不滿足,爲什麼呢?
它的不眞實出現在刻意營造的喜感,這是台灣在喜鬧劇中常見的手法。當喜感建立在兄妹兩人的吵吵鬧鬧上,這樣的言語衝突,若語言的變化不大,將使語言變成無趣而流於空洞,成爲虛浮的喜感。比較起來,大懶貓的貪婪、善忌,處心積慮要抓小貓頭鷹,兩角色的衝突便顯得眞實動人多了。雖然很有華德狄斯耐的卡通崔弟和傻大貓的套數,「追逐」畢竟是製造危機產生高潮,百發百中的技巧。加上這個喜感建立在情節動作之中,有層次變化,說服力便高了。
其次是觀衆對小貓頭鷹的戲份感到不滿足。牠是本劇的重點,可惜牠在全劇中除了造型可愛外,角色表現並不突出,因爲牠的勁敵大懶貓,雖沒有台詞但性格明顯,相形下小咕嚕除了一直逃命外,看不出牠的聰明才智與喜怒哀樂,便削弱了牠的重要性。此外,有一場兄妹兩人抱著小咕嚕睡覺,大懶貓溜進房間裡抓小咕嚕的戲,兩角色從執頭偶變成人頭偶,換場追逐;很可惜的是變成人頭偶時,大家都滿心期待牠們能說些什麼,有些什麼不一樣的表現,但是卻只出來追了兩圈就進去後台,相當可惜,也辜負如此煞費週章爲牠們製作大型套頭面具的概念。
劇中有個造型和表演都相當搶眼和突出的怪頭醫生,編導藉著角色的權威性,將認知的資訊,巧妙而合理地吿訴劇中人也吿訴觀衆,雖是一個敎育的好時機,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這裡除了吿知貓頭鷹生活習性和飮食習慣外,若能附帶敎導兒童正確對待寵物的態度,依照動物的特質需要來愛牠,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來疼牠,在意義上,則會更加完整──一方面可以爲後面劇中人自以爲是的飼養行爲所造成的失敗埋下伏筆,再則寓敎於樂,加強兒童對貓頭鷹的認識,以及對其他寵物的直接印象;三則能使戲劇的視界加寬。兒童劇場旣屬於敎育性劇場的一環,其敎育性不可忽視,但不是說敎。
精準有趣的《喵喵雞狗乖》
相形下,《喵喵雞狗乖》無疑是齣高精準度的生態保育兒童劇。不論在劇作與製作上都可見其精心與準確。這麼有趣的劇名是來自於台灣山裡的鳥叫聲,竹雞的聲音是「雞狗乖」,紅嘴黑鵯是「小氣鬼」,有聯想力又有趣味。
這齣戲是一個寫實和童話的綜合體,故事進行的動作較爲複雜,角色在劇中的成長變化相當淸楚。主人翁奇奇從仰慕獵人爸爸的英勇,後來因爲受傷,而對被父親打下來受傷的藍雀產生同理心,進而成爲一個鳥類的悍衛戰士,不惜以身體阻止爸爸殺害鳥類,角色性格鮮明。慈愛英勇的獵人爸爸和囉嗦的獵人叔叔組成對比的趣味;奇奇和忠心的獵狗是最佳拍檔(奇奇與小觀衆年齡相仿,很能引起認同)。貓頭鷹婆婆像是森林裡的巫師,不僅能治疑難雜症,而且還充滿森林中的智慧,吿訴小朋友森林裡關於鳥類的知識,她的出現首尾呼應,也使全劇增加神秘的色彩。因此,當奇奇爲了拯救他的鳥兒朋友,而被爸爸誤傷時,他與父親的衝突達到最高潮,而他的受難,藉著貓頭鷹婆婆的魔法而被解決,觀衆能自然的接受,因爲之前觀衆已見過她的魔力,爲後來的發展埋下伏筆。
此劇在製作上也相當見巧思,一株樹的道具可以同時是電線桿,偶戲的情節轉至眞人扮演的部分流暢自然,如向爸爸出價買鳥的商人,車子的輪胎壞了,戲偶滾著迷你輪胎下場,眞人扮演商人滾著輪胎上場,表演有說服力,令人發噱。偶的操作生動迷人,處處可見巧思,相當精緻可觀。
九歌的戲目向來重視戲劇性的鋪陳,強調爲兒童提供戲劇的藝術性,所以除了開發戲偶的各種技能和演員的演技外,劇情是他們相當重視的一環;基於九歌兒童劇團在台灣的兒童劇界有著元老級的地位,又因其對台灣的兒童劇場、戲劇敎育的推動,有著相當的影響力,我們期待他們能藉著對過往作品的重新省思,打破社會認爲「兒童劇就是簡單劇」的刻板印象,呈現戲劇「眞實」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