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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說小人物在社會裡是同樣的刻板苦悶,不若說是在侷促環境裡的迷失、不安給精神造成的錯亂分裂。(Lajos Somlosi 攝 香港藝術節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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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匣子裡蠕動的白老鼠們

布克納依眞實故事改編的《胡錫傳》,是多位導演執導下常演出的劇碼。今年香港藝術節請來瑟夫.納殊的舞蹈劇場,又是《胡錫傳》另一場跨界版本。

布克納依眞實故事改編的《胡錫傳》,是多位導演執導下常演出的劇碼。今年香港藝術節請來瑟夫.納殊的舞蹈劇場,又是《胡錫傳》另一場跨界版本。

對於香港的劇場觀衆來說,布克納(Georg Buchner)的《胡錫傳》Wo-yeck那謀殺不忠妻子的故事不算陌生,如前兩年香港演藝學院演出的《浮石傳》,或是九六年香港藝術節南非的手翻傀儡劇團改編演出《高原上的胡錫》,都是以表現胡錫的人物心理爲題材;而此次約瑟夫.納殊(Josef Nadj)帶來的《胡錫傳》,最讓我驚魂動魄的,是《胡錫傳》那詭異無常的精神狀態,如何透過僵硬卻又動容的肢體表現出來。

不在意的舞動更無奈

破亂的小屋,傾斜的椅子,一個個臉上/身上撲滿灰土演者在舞台上鬆緊有致的作動,沙啞的鋼琴奏曲響起,在四方的屋框內,像是上演著一個小小音樂匣子裡的故事。在約瑟夫.納殊的《胡錫傳》裡,由農村裡的胡錫至徵服兵役至不忍妻子不忠繼而謀殺,除了一身女裝的妻子瑪麗與一身軍服的隊長外,胡錫與衆礦工也總像混淆不淸。他們動作相若,一時胡胡混混的在小桌上把玩吃著、吐著小豆或鬥力揑碎蘋果,一時又輪流挽著瑪麗輕歌曼舞,一時又整齊的蜷身在小木板上臥睡,一時在漏沙下呆著站著,一時又在殘破的單車上相競逐。要是說小人物在社會裡是同樣的刻板苦悶,不若說是在侷促環境裡的迷失、不安給精神造成的錯亂分裂。一個個片斷,如零碎雜亂的記憶,他們都在夢魘中游移。看著音樂匣子裡像受無形操控的傀儡般隨著節奏而擺動緊繃身軀的人們,那不在意的舞動,或更敎人爲那無奈而悲哀。

「納殊的戲劇裡活現的,是各種古怪荒誕、惡毒及滿懷敵意,奇異恐怖的現象,可説是各種官能感覺的瘋人院,他善於利用軀體和盒子,以及源自他個人的童年經歷而引發的靈感。……在納殊的作品裡,無生命的物件,甚至動物、都起著領導作用。他那無言語、悲喜劇混合的劇作,是對生命中的陰暗地帶的探索;然而他的戲劇並不乏幽默。」場刊裡如是說。

由後世塡充了缺口

納殊的《胡錫傳》確是一場人(生命)與物(無生命)的牽連。匣子似是呈現了的一個受無形操控的侷促世界,而匣子裡的人們也不斷對身邊的人與物進行操控支配。男子會把光著身子的隊長套上釘緊木板、套上軍衣然後人連衣服地撕下,把女子放置坐著站著,舞在不同男子的肘裡甚至安在桌上撫弄,女子會以繩子牽著男子爬走,撓身用胸口盛著鳥籠走出來,或是男子們會把一束扎成小人般的繩子抛來抛去當作玩偶,把泥像削去臉龐攤擲在桌上,甚至挨著石頭吹灰或膜拜……。在一片灰暗的彩色下,人與物似乎混淆一起。只不過人到底還是有意識,至少在我們的意識裡,還是沉迷在人性的意識威信裡,相信有生命的是人類,無生命是物件,我們看到的還是囿在意識的匣子裡,儘管我們相信身體舞動如何溢放潛藏的意識。布克納的《胡錫傳》裡胡錫被醫生當作實驗室白老鼠般作硏究,似是對人類的意識與良知作控訴;納殊的《胡錫傳》裡的衆人/物就是被置於精巧的小小音樂匣內,但別以爲可以找出甚麼謀殺案的任何一點線索發展,音樂匣子裡的都是夢,從物件或是物化的舞動,把胡錫的支離破碎揭露於人前,表現人類的神經狀態。

《胡錫傳》是布克納早逝前未完成的作品,劇本的缺口總由後世塡充。或許我們的精神也眞會有一個缺口,我們就從這個缺口窺伺胡錫的脆弱和分裂。很殘忍很獷野,像胡錫在一場裡扯開外衣把刀子刺向肚皮上的一塊血肉,還得舌舔那刀刃的血影。走進了胡錫零碎交纏的夢境,琳瑯滿目的怪形怪相,我們坐在觀衆席上的甚麼角度?胡錫如何殺妻與我何干?還是到底只爲一肆撕露蒼白臉容的快感?正如每趟我走進動物園一樣,我很自覺,臉紅耳赤,不好意思起來……。

 

文字|魂游  香港劇場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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