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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仔戲鼎盛時期,許秀年演內台戲的台上丰姿。(許秀年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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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開不謝的芙蓉花──許秀年

阿年仔說:「一念不捨,使我重新粉墨登場,演一個歌樓紅伶芙蓉。戲裡戲外,我都是一個被人期許的演員,在排練這齣戲的過程中,一恍惚,便會有時空錯置之感,不知道是許秀年在演芙蓉,還是芙蓉在演許秀年?」。一個演員的掙扎與痛苦,快樂與暢意,似乎盡在其中。

阿年仔說:「一念不捨,使我重新粉墨登場,演一個歌樓紅伶芙蓉。戲裡戲外,我都是一個被人期許的演員,在排練這齣戲的過程中,一恍惚,便會有時空錯置之感,不知道是許秀年在演芙蓉,還是芙蓉在演許秀年?」。一個演員的掙扎與痛苦,快樂與暢意,似乎盡在其中。

許秀年,一個伴隨台灣歌仔戲成長的演員。

前不久,許秀年以隨唐美雲歌仔戲團《梨園天神》重登舞台,社敎館那幾晚擠滿觀衆,不分老幼,來看老一輩戲迷口中暱稱「阿年仔」的表演,她唱作俱佳,氣韻生動的現場演出,相信許多人都難忘,年輕一輩人因此成爲「阿年仔」的戲迷者不在少數。

小生底,旦角紅

其實,在民國四十年代,許秀年就以「囝仔生」的身份,紅遍台灣的舞台。那是一個歌仔戲以連續劇方式在戲院內搬演十數集的時代,沒有電視等媒體娛樂,大衆的主要休閒活動就是去戲院看戲:歌仔戲、布袋戲等,當時的歌仔戲班達三百餘班,是一個戲院與戲團皆蓬勃旺盛的黃金年代。許秀年在歌仔戲班「拱樂社」成長,年僅五、六歲的她,已經善唱能演,雖然不識字,但背劇本的功夫一等一,「小時候就請別人念給我聽」許秀年微微嘟起嘴,略帶得意的說:「我不認識字,字都是從念劇本開始,而且我記劇本很快,只要讓我看一、兩遍,就都可以記起來,尤其舞台劇,排練時就記起來了,根本不用背!」

因爲電視無遠弗屆的傳播能力,許秀年成爲苦旦代表:柔弱、惹人憐愛、承載了人世中所有的悲苦。但是見識過她唱現場的人,對她中氣十足、可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的唱功,絕對是驚喜不已。好嗓子除了天賦之外,亦來自於戲班苦練及對歌仔戲的熱愛。

更有趣的是,現在楚楚可憐的旦角許秀年,往昔一直飾演小生,她張大眼睛強調:「我的底是小生底,童生也是演小男生!」雖然是個淸秀的小女孩,在舞台上都是反串「生」,而且通常是聰穎、資質過人的小男孩,憑著機智與才學,當大官、救好人。許秀年解釋,小孩子其實沒什麽戲,但人家會好奇,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怎麼會演戲?於是特地寫一些劇本,例如小孩子娶大人,或者流浪街頭、無依無靠,很能吸引觀衆,感動衆人。

後來十六、七歲加入「楊麗花歌仔戲團」,楊麗花、小咪吿訴她,其實她蠻適合演小旦,才改演旦角。此時電視逐漸地成爲大衆主要的家庭娛樂,而許秀年與楊麗花「相公與娘子」的搭配,受到無數的愛戴,可算是台灣電視歌仔戲史上的最受歡迎的一對璧人。許秀年也不諱言地說:「如果楊麗花要找我演出,當然是去囉!」因爲跟老搭檔默契很好,如果舞台上臨時有變化,忘詞或忘了身段,也都能互相遷就。「現在跟這些後輩,也都有他們的才能,但心中佩服的楊麗花還是第一個。」

學戲不辭辛苦,願試多樣角色

「時代不一樣了,說眞的,我進電視的時候就變了一次。」提起歌仔戲的變化,許秀年有一籮筐的話好說:「現在歌仔戲和以前又不太一樣,變成我得重新學,例如《梨園天神》,除了七字仔是固定的,其他通通不是,連都馬調都改編。」「以前身段都是自己學,大人比什麼,我就學什麼。外面這幾年來,他們會去揣摩大陸的身段,這次演出,導演也再敎,例如水袖,耍法像平劇,我沒練過,都要重頭學起。」「國樂比較好聽耶,我們以前只有文武場,比較單,現在這樣很有震撼力。」「現在的調子都比較快了,讓一些年輕的觀衆能接受,因爲有些年輕人會覺得,一句話就要哭很久,一場戲就要哭一小時,那還有什麼心情看? 」

她絮絮說著希望把一些傳統的東西留下來,不要改得太徹底,讓舊的、新的觀衆都能接受。望著時而認眞、時而嬌嗔、時而熱情的許秀年斷續地抒發感想,那麼這些新、舊不同類型的歌仔戲表演,對於她,有什麼不同嗎?

「舞台上最有發揮,電視上沒什麼,因爲攝影機、演員位置都是固定的。」而且舞台上,雖然身段動作也是固定,但頭、眼神還是可以隨人轉動表演,即使戲在別人身上時,同在舞台上的其他演員並不是就呆了,還是要演。她並進一步分析揣摩角色的經驗:最好就是看劇本,整個看,不是只看自己的台詞,整本劇本看好,再慢慢揣摩。「我演每一個角色都會去硏究這個人的特徵、有什麼特色?他有什麼個性?就可以很快的去融入。」許秀年笑著說:「以前在學戲,連上廁所也在演,啊這句台詞是怎樣?表情是怎樣?還會對著鏡子比劃、作表情,十分認眞。」

「我也覺得演到一個程度了,各種不同的角色我都願意去嘗試,但現在總不能再叫我去演十七、八歲的女孩,演起來好彆扭。」其實在許秀年數不盡的演出中,嘗試過各種角色,瘋子演過、三八演過,耍過花槍、吊過鋼絲、武功等等都要練。但總說起來,文戲還是她最拿手的形式。

台上悲情,台下喜樂

演盡人生悲歡離合,享盡台下觀衆的喝采,現實生活的許秀年,與同爲歌仔戲演員的丈夫黃龍,甜蜜地撫育一雙兒女。她很珍惜婚姻生活,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感嘆:「職業婦女與家庭主婦如果能做得很圓滿,我眞得很佩服!」她的腸胃不好,一累就犯胃潰瘍;睡眠最重要了,但她不是個容易入睡的人,「而且有小孩子,睡眠怎麼會足夠呢?」她一直煩惱地抱怨,語氣裡卻是滿滿對孩子的愛。

身爲歌仔戲最出名旦角之一的她,並不希望孩子接她的衣缽,「舞台太辛苦了!」她的期望是孩子能把書念好,一路平安成長。她說,她不會後悔踏入這行,但是她對自己有要求,所以錢越來越難賺,要付出很多,要讓觀衆能接受演出,「我的演出好,大家認爲理所當然,我演出不好,就有人會批評會講話,這對我來說是種壓力。」

後悔嗎?「我有這個感嘆,但我還是沒有後悔!」許秀年提起以前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凌波紅透了,樂蒂卻沒紅。當時也是很喜歡凌波,收集很多她的照片,但現在自己當了旦角,她才體會到樂蒂的戲眞得很棒,寫實又自然,爲什麼會沒有紅?「我現在眞得要爲樂蒂叫屈,因爲台灣來說,小旦演得再怎麼好,小生隨便眼睛一動,他就紅了!小旦就只能哭死在台上!」

這番話令人想起《梨園天神》,她似乎難以抑制劇中角色的感傷,謝幕時仍噙著淚光,阿年仔說:「一念不捨,使我重新粉墨登場,演一個歌樓紅伶芙蓉。戲裡戲外,我都是一個被人期許的演員,在排練這齣戲的過程中,一恍惚,便會有時空錯置之感,不知道是許秀年在演芙蓉,還是芙蓉在演許秀年?」。一個演員的掙扎與痛苦,快樂與暢意,似乎盡在其中。

 

特約採訪|秦嘉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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