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管弦樂團最容易出差錯的銅管樂部分,在立陶宛歌劇團裡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精確的整齊與嘹亮的音色,讓人聽得熱血都快沸騰起來。
立陶宛國家劇院《阿依達》
8月12日
高雄市立中正文化中心至德堂
在台灣生活,對於一個熱愛歌劇的人總有一種遺憾,我們並沒有一個國家歌劇團,也很難有歌劇團來台灣巡迴演出,因爲成本實在太高了,因此筆者一直以期盼的心情來等待立陶宛國家歌劇團的高雄演出。
威爾第的創作生涯可被劃分爲四個階段,而《阿依達》則屬於威爾第的第三階段代表作品之一,這時的威爾第已是一位家喻戶曉的大作曲家了,他不需要再爲錢來創作,因此這個階段的三部歌劇,就被威爾第稱爲充滿新點子的歌劇,不再像他早期的歌劇是以詠嘆調、二重唱等爲主。
威爾第與華格納
《阿依達》是爲慶祝西元一八六九年蘇伊士運河開通所創作,一開始威爾第曾再三婉拒這項邀請,但當他收到Du Locle的劇本時,他開始產生很大的興趣,這時的威爾第剛好又想再次創作大型歌劇(grand opera),而「阿依達」的故事則是提供可讓他大顯身手的機會。當威爾第還在創作傳統的義大利歌劇時,華格納已在大力地提倡他的「音樂戲劇」的概念,也就是以類似交響曲的組織、調性和動機貫穿全劇,威爾第當然也知道華格納及其概念,也有一定程度的佩服,因此,我們也可在威爾第的歌劇中看到華格納的一些影子。
在架構上,《阿依達》比同期的《唐.卡羅》還緊湊,例如在序曲裡,就以兩個主要的動機來呈現出整個歌劇中的衝突:第一個動機就是女主角阿依達的主題,第二個動機則是出現在第二幕埃及祭司所唱的旋律,在第一段旋律裡,祭司唱出把所有被捕的衣索匹亞戰俘除掉的決心,因此早在序曲中我們就已聽到即將浮現的衝突和矛盾。
在《阿依達》中,我們看到它延續法國大歌劇(grand opera)及傳統義大利歌劇家羅西尼、貝里尼、董尼才悌的影響,然而威爾第在朗誦調(recitative)及詠嘆調(aria)的處理上較不同於後者;它們不再有很清楚的界線,朗誦調也比威爾第之前的歌劇都要少,這一點很多史學家認爲是來自華格納的影響。
活用有限空間
高雄文化中心的舞台並不適合大型歌劇的演出,因爲舞台實在很小。因此,立陶宛歌劇團必須靈活應用其場景,但是整個效果仍然很壯觀,玻璃的運用使空間更爲寬敞。除了原有的歌劇中的角色,立陶宛歌劇團的《阿依達》還多出一個象徵作曲家威爾第的角色,除了開場外,還穿插在劇中重要的地方出現。編劇想利用安插進去的「威爾第」角色,讓我們感受到作曲家的存在及其創作心境。作曲家威爾第這個角色有時只扮演旁觀者、有時以行動參與劇中的劇情,在整齣劇中,他從未講過任何話,但卻以行動一再地確定他的存在。例如在第一幕的第一景,他只用一條布條串連住阿依達、拉達梅斯及安奈莉絲,表達出他們之間複雜的三角關係;在第一幕第二景中,是威爾第把蘭費斯賜予的聖劍交給拉達梅斯,而在第四幕裡,當祭司們宣判拉達梅斯死刑時,威爾第的角色更是以傷心欲絕的姿態躺在象徵墳墓的鋼琴上,編劇可能想表達出威爾第寫這段音樂時的心情。雖然筆者可體會編劇者加入這角色的用意,就某方面來說,它是可以帶來一些張力,但很多時候,它對歌劇本身則是一種障礙,尤其對第一次觀賞這部歌劇的人而言更明顯。另外,立陶宛歌劇團也靈活地把鋼琴應用爲道具之一,如被當作床或象徵性的墳墓,這樣的活用當場現有素材是其他巡迴演出劇團可參考的。
至於《阿依達》的歌手表現,令筆者尤其印象深刻的是飾演劇中阿依達的女高音Stonyte,她有極佳的音色及共鳴度,即使在第二幕第二景中,其聲音也完全沒被合唱團及其他的獨唱者所蓋過。而飾演拉達梅斯的男高音Kurnickas也有很清新的音色,一開始雖有點不太穩,但卻越唱越好。然而飾演安奈莉絲的Klivickaite的音色則有些沙啞,常常會淹沒在其他人的合聲中。此外,筆者非常欣賞飾演阿摩納斯羅及蘭費斯的兩位男中音;合唱團在《阿依達》裡有很重的份量,而立陶宛歌劇團的合唱團確實爲其演出增色不少。
失色的舞蹈演出
立陶宛國家歌劇團的另一個弱點,來自於它的舞蹈團。《阿依達》中有幾個地方需到舞者,如第二幕拉達梅斯凱旋歸來的場面就有舞者跳舞慶祝的場面,此時若有出色的舞蹈團就可使原本已很壯觀的第二景更增色幾分,但立陶宛國家歌劇團中的舞者缺乏活力和張力的演出,令人看得有些遺憾和失望。不過這份失望在出色的管弦樂團的表現下被安撫下來,一般管弦樂團最容易出差錯的銅管樂部分,在立陶宛歌劇團裡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精確的整齊度,音色非常嘹亮,尤其在第二幕的凱旋歸來所奏出的進行曲,讓人聽得熱血都快沸騰起來,此外,整個樂團在強弱對比上經營得很出色,尤其在傾聽樂音逐漸高昂的高潮時刻,例如在第一幕第一景末段裡,阿依達、拉達梅斯和安奈莉絲之間矛盾與衝突的互動裡,聽衆有被音樂中產生的張力所淹沒的恐懼,因此,樂手們的敬業和素質是値得本地樂界學習和反省的。
通常會去看歌劇的演出的觀衆都屬於某個階層的人,但筆者這次在高雄場次中卻看到各類型的觀衆,來自不同的教育、專業背景,但他們都能陶醉於整場演出中。當整個歌劇結束後,更是讓所有演出者感受到南部的熱情,且讓我們期待下次歌劇的演出。
文字|李維真 耶魯大學音樂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