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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過頻繁的變化、干擾聆者聽覺上的期待感,以致進行到主題的高潮之處時,反而顯得平淡無奇。(白水 攝)
音樂 演出評論/音樂

一次「義」式「德」聲的演出

評辛諾波里與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

對於流著南歐血液的他,德奧傳統那又沉又厚的低音,或許是難以承受的重。辛諾波里追求的詮釋固然引進了活潑、明亮感,卻也讓音樂帶著浮躁、不安定的氣息。

對於流著南歐血液的他,德奧傳統那又沉又厚的低音,或許是難以承受的重。辛諾波里追求的詮釋固然引進了活潑、明亮感,卻也讓音樂帶著浮躁、不安定的氣息。

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華格納《尼布龍指環》選曲

1月20日

國家音樂廳

當年,英國EMI公司的製作人華爾特.雷格(Walter Legge)開始籌辦愛樂管弦樂團(The Phil-harmonia Orchestra)之初,他就已立下愛樂管弦樂團將不設置常任指揮的原則。雷格解釋他何以作這樣的決定時表示,若一個樂團只由一位指揮帶領,且不管這位指揮多麼具有才華,無可避免的,該樂團的演奏將呈現出這位指揮的個性、他個人獨特的聲音特質和他對音樂的概念等印記。雷格固然希望愛樂管弦樂團有自己的風格,但並不希望它局限於一種風格。

德國樂團≠浩瀚氣勢、豐沛低音

從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此次訪台的演出,筆者發現,雷格當年的堅持確有其道理。一個歷史悠久的純正德國樂團(起於1548年,迄今已超過四百五十載),在一位義裔指揮──辛諾波里(Giuseppe Sinopoli)的薰陶之下,竟然改換其風貌,少了傳統德國樂團特有的浩瀚氣勢、豐沛的低音和雍容端正的弦樂,相對地添增了幾許南歐的明秀與嫵媚。

筆者聆賞的是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在台北的第二場演出,當晚排出了全場華格納的曲目。上半場演出的是聯篇樂劇《尼布龍指環》的第二部,《女武神》中的第一幕,下半場則爲《尼布龍指環》的最後一部,《諸神的黃昏》中《齊格菲的萊茵之旅》和終曲兩段。打從第一個音響起,筆者就暗自納悶,爲甚麼低音那麼薄弱?起初筆者歸咎於所坐的位置不佳(三樓1 C 11號,即面向舞台左側包廂),後來經比較TVBS播出的音樂會實況錄影硏判,辛諾波里的確削減掉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的低音。

從辛諾波里的處理,我們可以感受到義法和德奧兩個系統,對樂團音色該呈現何種風貌的根本差異。對於流著南歐血液的他,德奧傳統那又沉又厚的低音,或許是難以承受的重。辛諾波里追求的乃是大起大落的速度、音量和音色變化,這種頻變的詮釋方式固然引進了活潑、明亮感,卻也讓音樂帶著浮躁、不安定的氣息。

過份雕琢的金字塔

華格納後期的作品之所以被奉爲浪漫音樂藝術之頂峰的原因之一,在於它們在演奏之時極難掌握得恰到好處。不同於一般作曲家以線性發展呈現的樂念,華格納乃是以築金字塔似的層層鍥合堆砌的手法,完成他的樂念架構。因而在演奏時,指揮者不僅要顧及前後樂節之間旋律線的連繫發展,另一方面還得兼顧各聲部在同個時間點上的互相搭配與平衡。然而詭異且最難處理的是,如果指揮者過分注意各聲部在空間上的密鍥平衡,音樂則會凝滯不動;反過來,指揮者若放任各聲部的旋律線縱情衝刺抒發,那麼音樂會顯得零散失控,缺少了華格納作品中必須有的那股緊峙的張力。

至爲可惜的是,辛諾波里就屬於後一類型。藉著演奏速度、音量和音色的變化,他營造出各聲部之間的對比和前後樂段之間的情緒起伏,然而忙著在這方面裝飾雕琢,致使音樂的進行因缺乏空間上的接鍥,因而失去了凝聚的力量。此外,太過頻繁的變化、干擾及聆者聽覺上的期待感,以致進行到主題的高潮之處時,反而顯得平淡無奇,無法帶領出那昻然、自信滿滿的氣勢。

《女武神》第一幕中,由艾芙琳.荷利希絲(Evelyn Herlizius)飾演齊格琳德、羅蘭.華格富爾(Roland Wagenführer)和康菲利(Philip Kang)則分別飾演齊格孟及韓丁格。其中,以荷利希絲的表現最搶眼。根據資料顯示,荷利希絲應該是三位獨唱者中最年輕的。她的音量宏沛,音色亦相當圓潤,在每個樂句的含吐銜接之處,都掌握得恰到好處。特別是由弱音轉爲高亢激昻的轉折處,總能維繫聲音的淨純,不致出現瘖啞等閃失。唯一的缺點爲,由強音收束減弱的mezza voce(半聲唱法)經常顯得過於突兀。不過,這究竟是荷利希絲自己技巧上的破綻,抑或順應辛諾波里的要求(因同時辛諾波里與樂團伴奏的音量亦遽然地降低),則無法辨知。從荷利希絲在《女武神》第一幕和《諸神的黃昏》的終曲部分的表現來看,筆者相信,只要她不躁進,循序讓自己的歌喉孕育成熟,假以時日她應可躋身國際知名的華格納聲樂家之列。

誰是「華格納」歌手?

大約十年前,歐美有些音樂學者已經感嘆,能唱華格納樂劇的英雄男高音已成了稀有族類。聽過華格富爾的演唱,筆者不得不承認,那些學者並非無的放矢。華格富爾的聲量雖夠宏沛,但他的音色不夠亮,音質亦欠純淨,唱至高亢的樂段,每每會出現綻破的嘶嚷聲。以致於他扮演的齊格蒙,少了華格納作品中英雄人物應有的昻首氣度與高度自信,至爲可惜。不過,和荷利希絲一樣,是否因辛諾波里的要求,才使華格富爾的瑕疵放大,單就一場演出,筆者無法作論斷。

另外一位男主角──飾韓丁格的韓國男低音康菲利的表現穩健稱職,他也是三位獨唱者中發聲技巧最無破綻者。也許是角色的關係,康菲利演唱時聲音中的表情起伏不大,這或許可算是他的缺點。

對喜愛歌劇的台灣愛樂者而言,在本地推出華格納的《尼布龍指環》可能是遙不可及的夢。能聆賞到片段演出,特別是具有象徵性意義的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的演出,就應該心滿意足了。筆者或許是貪心了些,總希望聽到的不單是德勒斯登國家管弦樂團的華格納,而是該團秉承傳統的演奏,讓聆者能夠瞭解華格納何以會成爲路德威希、這位期盼德意志統一獨立的巴伐利亞王的偶像。

 

特約撰述|呂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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