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今年十至十二月的「海闊天空實驗劇展」結束後,「海闊天空」一詞將正式走入歷史,明年起兩廳院將會對此實驗性的劇(舞)展有一番變革,除了換個新名字外,也將採取「主題性」劇(舞)展的規畫、邀請資深編導參與等等可能的新做法。
海闊天空實驗劇展──「小劇場的新世紀」
10月5〜7、10〜14日
臨界點劇象錄《特洛伊的謬思》
10月19〜21、24〜28日
戲盒劇團《異境末日──尋找自我的28種方法》
11月16〜18、21〜25日
俳遊場劇團《雲淡風輕》
11月30日、12月1〜5日
台北故事工場《黃色小船》
國內歷史悠久的老字號「海闊天空實驗劇展」,今年堂堂邁入第十三個年頭,有臨界點劇象錄、戲盒劇團、俳遊場、故事工場等四個團體入選,呈現四齣文本性強卻風格迥異的小劇場演出。其中,在十月即將登場的兩檔新戲,臨界點劇象錄的《特洛伊的謬思》和戲盒劇團的《異境末日──尋找自我的28種方法》,皆是改編自著名的文學創作,如何「實驗」名家大作,値得一探究竟。
多媒體打造神話古城
在世界戲劇史中,希臘悲劇一向被視爲最重要的劇本起源與戲劇結構的圭臬。西元前四一五年,劇作家尤里皮底斯爲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戰爭,寫下著名的希臘悲劇《特洛伊的女人》,劇情主要描述特洛伊城被攻陷後,倖存的特洛伊女人接二連三的受難遭遇。時空進入二〇〇一年的台北,以「極前衛、風格化」著稱的臨界點劇象錄劇團,則在實驗劇展的開幕演出中,挑戰這個兩千年前的古老劇作。
夜晚的「臨界點生活劇場」熱鬧滾滾,創作力一向旺盛的團員們,在三層樓的排練場各自爲不同的戲忙著排練、裝台。美術背景出身的編導曾啓明,說來也算是創團元老之一,從大一就跟著田啓元在師大話劇社排戲,來到臨界點後,多半擔任視覺美術的設計,也當了不少戲的演員,兩年前才開始導戲。這次親手改編《特洛伊的女人》成爲現代版的《特洛伊的謬思》,將以「多媒體劇場」的形式,以影片及幻燈片的影像,交織出現在仿希臘劇場形式的舞台上,演員時而吟唱、時而舞蹈,以強調肢體和聲音的協調性,以及具有韻律感的表演形式,共同營造古特洛伊廢墟的視覺氛圍,將生活於現代台北的觀衆,帶入一個遙遠國度的神話時空中。
曾啓明一直對「人」這個主題充滿了興趣,他在去年放風藝術節就發表了改編自莎翁悲劇《馬克白》的《3M迷鏡》,對馬克白與夫人兩人之間的「高張力」關係,做了一場顚覆性的實驗與質疑。在《特洛伊的女人》故事中被攻城俘虜的特洛伊女人們,經歷悲慘的遭遇,仍須面對眼前的生活,渺小的個人,在無情的命運考驗之下如何自處?對人類存在意義的思辯、面對人性黑喑面的掙扎、探索生命的價値等問題的討論,蘊藏在豐富的文本之中,引發曾啓明導戲的動機。
仿古是為了顚覆
爲了更能體會劇中的情境,除了延伸閱讀之外,曾啓明更在八月間親赴土耳其,一睹古老的特洛伊城。眼見雅典娜神廟歷經十代、層層相疊的修繕痕跡,所有特洛伊過去的愛恨情仇,彷彿在此停止時間的流動,凝成一片令人無限憑弔的歷史縮影。面對美麗的天空及大自然的力量,曾啓明在視覺上也將利用風、火、土、水等自然元素的畫面,來呈現自然與文明之間的對峙。
當然最値得一提的是,所有劇中的特洛伊女人,在本劇中都將由男性來扮演,由於性別的倒置,排戲過程中演員所要捕捉的情感,已經跨越性別,而必須往人性內在的共同情感深掘。曾啓明期望站在「全人性」的制高點,去探索這個古老的悲劇,才能延伸連結出現代人的情感認同。畢竟,希臘的時空背景已遠,仿古的目的是爲了顚覆,尋獲人性最終的眞實。
對村上春樹的告白
同樣面對改編自己心儀的名著,戲盒劇團的導演杜思慧則是欲迎還拒、心緒糾纏了好一陣子。話說一九九六年冬天,隻身於異鄕紐約唸書的她,一口氣讀完村上春樹厚厚一本的《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就被其中簡單卻深具暗示性的人物關係、以及深邃豐富的視覺意象所吸引,心裡直覺地浮上一個念頭:「有一天,一定要改編這本書成爲劇場演出。」
經過了多年醞釀,並在交大外文系的「劇場文學創造」課堂中與同學互動發展之後,這個改編原著爲《異境末日》的演出計畫,終於入選「海闊天空實驗劇展」。興奮之餘,之後的文本改編工作卻陷入停滯;起先杜思慧認爲書中龐大的結構與複雜的細節,很難以有限的劇場條件與經費完成;經過一段時間的沈澱思考,她才找到關鍵的問題所在,原來「我不只是想完成村上春樹的小說,更想完成自己的想法。」
問題想通了,心中積蘊的思潮便滔滔湧現,杜思慧順利地與編劇蕭慧文共同發展出以《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爲基調的劇本,藉由三女二男、相互穿插在眞實與虛擬兩個不同的世界、一段關於他們的自我尋找旅程,從愛情、食物和事業中,尋找被遺忘的人性。完成後,杜思慧並爲劇本下了一個副標題──「尋找自我的28種方法」,她說,其實村上小說中最常出現的主角就是「我」,而那些衆「我」們,不都好像在尋找些什麼嗎?於是,從對一本書的喜愛,杜思慧化爲對村上小說中所有「我」的私密告白。
風格化的肢體,演繹兩個世界
在眞實世界的一對男女:女的在異鄕剛結束了與一位扮成聖母瑪麗亞的小丑演員的戀情,在遺失他的小孩後,回到台北,與曾有一段戀情的男子重遇,兩人開始互相尋找過去的記憶、遺失的小孩;在虛擬世界中的男女:女孩遺失了她的影子,男孩尋找埋藏心中深處的一把與自己影子連結的鑰匙;另一個不說話的女孩,遊走於眞實與虛擬的兩個世界,有時冷眼旁觀,有時介入其中,虛、實兩線故事也隨之平行、交叉,終至重疊。在形式方面,受益於紐約唸書時所受的一套肢體訓練──「觀點(view point)戲劇表演法」,杜思慧將延續一九九八年《一.二.三不曲》的風格,結合舞蹈、戲劇、肢體與舞台裝置,在寫實的情境之下,尋找適合戲劇表達的風格化肢體動作。
如釋重負地完成文本,剩下來就是實際的排練。杜思慧這次找來了李明哲、謝瓊煖、趙啓宇、琦雅、劉毓眞等藝術學院前後期出身的硬底子演員,開排前,杜思慧顯得信心滿滿,她半開玩笑地說:「這麼辛苦地做這檔戲,也算是尋找自我的『第二十九種方法』。」
「海闊天空」即將走入歷史
實驗劇展始於民國七十七年,在民國八十五年時首度冠上「海闊天空實驗劇(舞)展」的名稱徵選節目,於隔年推出至今。然而,隨著今年十至十二月的「海闊天空實驗劇展」結束後,「海闊天空」一詞將正式走入歷史。末代「海闊天空」實驗劇展結束後,明年起兩廳院將會對此實驗性的劇(舞)展有一番變革,除了換個新名字外,也將採取「主題性」劇(舞)展的規畫、邀請資深編導參與等等可能的新作法,並提供合理的製作經費。
然而,近年來實驗劇展有個現象,就是主辦單位兩廳院提供基本的補助,演出的小劇場團體卻還是必須仰賴票房收入,才有可能平衡製作費。此次入選的演出劇團資歷都不算淺,不過,每個劇團在實驗劇場演出七到十一場的規模,無論場次及觀衆人數,對小劇場來說仍算是「大型製作」;尤其是在不景氣的年代中,如何與主辦單位配合宣傳造勢,號召「舊雨」、開發「新知」,創造主辦單位與劇團雙贏的局面,不僅是這屆末代「海闊天空」的重大課題,其成敗也會影響到未來團體參加劇展甄選的意願與演出品質。
因此,面臨轉型再造的實驗劇展,令人期待之際,面對小劇場人士近來對於公家資源的極力爭取,相關單位除了調整心態正視小劇場存在之必要、以及小劇場自身的獨立性之外,必須配合文建會對小劇場的明確政策與各部門的橫向整合,才能充分運用現有資源,對小劇場創作生態發揮加倍相乘的效能。
特約採訪|謝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