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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迷可以從《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中享受當下觀賞經驗和過去閱讀想像共舞的樂趣。(樹寧.現在式單位 提供)
台北 藝術節/台北

望向文化交流的另一扇窗口

小亞細亞戲劇網絡

「小亞細亞戲劇網絡」的目的,不是單純的美學槪念立即交換,不是要比誰的演出最前衛最具實驗性,而是除了藝術理念的交流外,也希望可作為不同地區了解彼此文化的窗口;單就這個層面來看,這樣的立意方向在目前台灣的文化環境中算是少有難得的。

「小亞細亞戲劇網絡」的目的,不是單純的美學槪念立即交換,不是要比誰的演出最前衛最具實驗性,而是除了藝術理念的交流外,也希望可作為不同地區了解彼此文化的窗口;單就這個層面來看,這樣的立意方向在目前台灣的文化環境中算是少有難得的。

小亞細亞2000戲劇網絡

William Yang《血緣》

9月15〜17日

上海戲劇學院《誰殺了國王》

9月29日〜10月1日

深圳大學藝術學院《故事新編之出關篇》

10月6〜8日

折衷的作品《東方見聞錄》

11月10〜12日

樹寧.現在式單位《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

11月17〜19日

演出地點:

台北皇冠小劇場

由台北、香港、日本、釜山等地聯手策劃的「小亞細亞2000戲劇網絡」將自九月展開。從開辦到現在,「小亞細亞戲劇網絡」安排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表演團體相互觀摩演出,讓各地觀衆能了解其他地區的創作者所關注的議題及其藝術成就,成爲小劇場交流的一個重要窗口,也是愛看戲的觀衆期待的盛會。

參演此次藝術節的戲劇節目,肢體、語言、文本並重;有的在精神上強調對「傳統」的反思,有的在形式上採用或混用許多傳統的元素,都有精采的呈現。這次來台灣演出的節目,有澳洲William Yang的《血緣》、上海戲劇學院的《誰殺了國王》、深圳大學藝術學院的《故事新編之出關篇》、日本京都「折衷的作品」的《東方見聞錄》及香港「樹寧.現在式單位」的《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台灣這次參加「小亞細亞2000戲劇網絡」的節目是金枝演社的《群蝶》,由於《群蝶》已於去年年底在中正二分局小劇場演出,因此這次只在香港、釜山等地巡演,並不在台灣演出。

長久生活在一個地方,對其間人事物的一切轉變,我們容易抱持著理所當然的態度;此次William Yang的《血緣》及日本團體「折衷的作品」的《東方見聞錄》將從各自所處文化的深刻觀察出發創作。其中,「折衷的作品」藉著重現日常生活中人們習以爲常的習慣,放大了許多荒謬的怪象。「折衷的作品」是由金谷暢雄(Kanetani Nobuo)及奧睦美(Mutsumi Oku)於一九九一年在京都成立的劇團,演出風格結合默劇、臉譜、舞蹈及動畫;雖然他們長期身處日本,但他們卻仍似透過外星人的眼睛,觀察出日本許多有趣的現象,並用幽默、誇張的方式呈現出來。

搭配幻燈的獨白演出:《血緣》

至於William Yang的《血緣》,則是以循序漸進、抽絲剝繭的方式,讓自己及觀衆更容易體會所處文化的脈絡。其實,所謂的「家族」或「血緣關係」,在現代社會已慢慢不被重視,祭祀祖先的神位處漸漸被電視機取代,幾代同堂的盛況已不復見,生活重心也漸以「小家庭」、「個人」爲主。然而,生活型態雖然改變,家族中的「親戚」關係在血緣的意義上還是切不斷,仍是生活網絡中固定的一環,或者說是父母親生活網絡中的一環,因爲你和所有親戚的關係,其實都是透過父母親這個窗口。有沒有想過,當父母離世後,甚至就從喪禮的準備開始,從此你將親自、直接面對那些陌生、不熟識的親戚,顯然很難和他們切斷關係,但到底該怎麼面對他們?怎麼和他們相處?William Yang的《血緣》,就是一齣有關澳洲華人的家族故事。身爲澳洲華裔的William Yang曾經寫過許多劇本,之後的作品則以攝影爲主;他從一個已內化爲澳洲人的華裔角度,透過家族的關係及許多古老的儀式,重新思考所謂「血緣」、「傳統」和「中國」。William Yang從一九八九年起,結合文本及視覺意象,開始一系列的獨白演出(monologue)的創作,透過一張張幻燈片,說一個個動聽的故事,獨白演出形式的作品包括Friends of Dorothy、Sadness、The North以及此次的《血緣》。

《血緣》總共分爲五個部分:After Mum Died、Remote Areas、USA、China及End。William Yang在母親去世後驚覺到他必須直接面對所有的親戚,演出便開始於得到昆士蘭大學榮譽博士頭銜的他想辦一個慶祝會,卻不知道應該邀請哪些親戚朋友。在After Mum Died中,William Yang向觀衆介紹了自己的兄弟姊妹以及許多親戚;Remote Areas則加入許多他自己的生活經歷。接著場景轉換至USA、China,在他探訪居住在那的親戚同時,也帶出許多見證歷史的鏡頭,比如淘金熱、比如一個澳洲華裔回到「祖國」時的許多奇特經歷。

搭配幻燈的獨白演出在台灣比較少見,透過照片的呈現,再加上William Yang的娓娓道來,有時製造出許多戲劇效果以及某種滄桑的歷史感,讓觀衆有如聽著一個個串起來的故事,期間穿插著一些歷史典故、或過程中創作者所悟出的生活哲理,有時幽默,有時雖輕描淡寫卻仍見沉重。

延伸閱讀樂趣的《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

古今中外,有許多精采的文學作品被搬上電影、電視或劇場,不同的藝術形式,也激發出許多新的詮釋。第一次以改編台灣文學作品爲主的小劇場演出「台灣文學劇場」即將於九月精采展開;巧的是,此次「小亞細亞2000戲劇網絡」也分別有兩齣戲改編自文學作品,包括深圳大學藝術學院的《故事新編之出關篇》及香港「樹寧.現在式單位」的《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

台灣許多村上迷一看到香港「樹寧.現在式單位」將演出的《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大概會非常興奮,同時馬上開始連連看的遊戲:劇名的「井」是不是《發條鳥年代記》中讓間宮中尉體悟生死邊界的井?「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和《開往中國的slow boat》有沒有關係?當然這也是文學作品改編演出的困境,尤其當許多讀者傾倒於村上春樹的寫作風格、熟悉所有村上式的符號時,對導演及編劇是相當大的考驗,怎樣才能在自己對村上作品的獨到詮釋底下,成功營造出類似的氛圍、選取恰當的符號?總不能讓「我」就大剌剌地在舞台上吃三明治喝起啤酒然後散步,這樣一來大概會因爲意境全失而難看至極吧!

《村上春樹的井底意象.慢慢開往起點的快車》中,創作者選擇的「井」像是《發條鳥年代記》中的「我」後來帶著繩子、水壺爬進井底思考的那口井,「黎明之前,我在井底作夢。不過那不是夢,只是偶然碰巧採取了夢這形式的什麼」;是創作者閱讀村上作品所得出的一個總結的「井底意象」。《村》劇的舞台設計有如一口井底,不時可聽見水滴聲,井邊有條梯繩,演出者時而爬出井外時而沿繩入井。全劇穿插著演員的對話、舞蹈或幻燈片打出的靜靜的片段文字;演出者有時提著旅行箱行走、有時靜候等待。身處於導演所延伸、轉換後的類似村上風格的氛圍當中、舞台上時而可見有跡可循的村上式符號時,熟讀小說的你可以享受當下觀賞經驗和過去閱讀想像共舞的樂趣。你可能開始自行延伸意義,並觸動以往即有的感動;可能開始對照一切,「台上那個女孩是不是笠原May」、「阿井是不是『我』的朋友老鼠」?當然沒有正確答案(若有的話,大概也會因爲意境全失而難看至極)。《村》劇的舞台設計並不繁複,不過卻較爲龐大,此次在皇冠小劇場的空間演出,也許有另一番不同的井底意象。

切割魯迅的諷刺文本:《故事新編之出關篇》

深圳大學藝術學院的《故事新編之出關篇》改編自魯迅《故事新編》中的「出關篇」;而在上一屆的「小亞細亞戲劇網絡」中,深圳大學藝術學院即以《故事新編之鑄劍篇》在香港參與演出。《故事新編》是魯迅選取古代傳說,寫成八則的新編故事,故事的敘述有時有古書的依據,有時只是他信口開河,「對古人不及對今人誠敬,難免油滑」,在「出關的『關』」一文中魯迅曾如此自陳。《故事新編》之「出關篇」敘述孔丘求道於老子,而在幾次會面之後,老子意識到孔丘得道之後必將不利於己,因此出走函谷關。函谷關關守關尹喜見老子出關,央求老子替關中的人上上課,並將其思想寫成書簡,老子爲了快快求去,寫成五千字的《道德經》後便離開函谷關,從此不知去向。孔丘到底有沒有見過老子,近代學者的說法不一;而老子是否眞因孔丘的幾句話而西出函谷,魯迅主要是依據章太炎在《諸子學略說》中的意見,可能是推測,不一定是事實。魯迅在《故事新編》之「出關篇」中,即就著這個推測加入了許多當時的思想、時事。此次深圳大學藝術學院的演出,導演切割魯迅的諷刺文本,同時選擇現代古代時空交錯、並置,並加入許多新的詮釋;除了有趣的歷史軼事,也有某些令人莞爾的諷刺觀點。

中西元素並置的《誰殺了國王》

上海戲劇學院的《誰殺了國王》是去年「小亞細亞戲劇網絡」的演出節目之一,爲香港的開幕戲;台灣的觀衆則有幸在這屆的「小亞細亞戲劇網絡」觀賞演出。《誰殺了國王》改編自《哈姆雷特》。同樣的文本,電影、舞台劇都已經搬演了許多次;此次的演出,導演直指人性弱點,將重點放在國王死亡之前,to be or not to be,不再只是哈姆雷特的問題,而是大家的問題,國王如此問,王叔皇后也掙扎。

《誰殺了國王》共分四場,每一場開頭皆由小丑拿著佈告,佈告分別寫著「假設一」至「假設四」。假設一(第一場)由國王和王后的對話帶出永恆的不可得之後,王叔上場痛苦陳述他的慾望及掙扎,to be or not to be,對他來說,也是個天人交戰的問題。「假設二」則透過兩個丑角,推演出王后的心境及內心掙扎,王后在大段獨白後,也問著:to be or not to be?哈姆雷特在第三場中出現,面對因病衰老的父親、發覺叔叔和母親的姦情,問題輪到哈姆雷特,to be or not to be?最末一場,國王與王叔、王后、哈姆雷特,甚至全國人民展開角力,導演加入傳統現代各個層面的問題;家事、國事、天下事,加上自己的事,國王根本不想當國王,「……我唯一能反抗的就是死,把難的一面留給你們,讓你們墮入永世的疑慮、忌妒……這是唯一能對你們施行的報復」不同上面三位的是,國王做了選擇,他將毒藥一飮而盡,留下驚愕的子民。

演出文本上,導演將原著中部分情節及對白重新分配,再加上許多後設手法,熟悉原著的觀衆可以享受文本排練組合後產生的新意義的樂趣。形式上,導演加入中國戲曲、面具、歌劇歌隊、瑞奇.馬汀的流行歌曲及馬戲雜耍;各種元素的組合使用,常有令人驚喜的效果,比如說王后與王叔偷情的掙扎,飾演王后的演員即有狂吐三口慾火的精采演出。

非純粹消費的文化氣息

也許有人看了前兩屆「小亞細亞戲劇網絡」來台灣演出的大陸團體的作品,對於他們的演出有某些既定的印象,認爲作品中的實驗方向及精神,「不如」本地的作品,有的願意包容彼此差異並從中檢視自我,有的堅持自己美學標準,質疑藝術節作品與本地作品的明顯落差(註)。不過「小亞細亞戲劇網絡」的目的,也不是單純的美學概念立即交換,不是要比誰的演出最前衛最具實驗性,而是除了藝術理念的交流之外,也希望可以作爲不同地區了解彼此文化的窗口;單就這個層面來看,這樣的立意方向在目前台灣的文化環境中算是少有難得的。畢竟在廣義的文化範疇中,相較於位於台北信義計畫區「紐約紐約」廣場中那尊令人愕然的自由女神像,「小亞細亞戲劇網絡」引進他國文化有誠意的演出,所帶來非純粹消費的文化氣息,是稍稍讓人感到安慰的。

註:

參見周慧玲「陷溺在自我論述的海市蜃樓中」,《表演藝術》第七十期。

 

特約撰述|祁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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