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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前排中)與繁花古樂團(Guy Vivien 攝 二○○三香港藝術節 提供)
柏林

仲夏夜花園與蠻夷舞曲

克利斯堤指揮柏林愛樂演出巴洛克歌劇

頗具現代感的柏林愛樂能不能演奏出道地的古樂呢?由克利斯堤指揮柏林愛樂所演出的巴洛克歌劇之夜,樂評界以「魔法」、「煙火」、「無重力狀態的夢境」等字眼,毫不保留地予以讚揚,今年二月,克利斯堤亦將率領其創辦的繁花古樂團(Les Arts Florissants)光臨今年度的香港藝術節,搬演相同劇目。本刊特邀柏林特約作者為這波古樂風潮留下見證,也讓亞洲的樂迷先睹為快。

頗具現代感的柏林愛樂能不能演奏出道地的古樂呢?由克利斯堤指揮柏林愛樂所演出的巴洛克歌劇之夜,樂評界以「魔法」、「煙火」、「無重力狀態的夢境」等字眼,毫不保留地予以讚揚,今年二月,克利斯堤亦將率領其創辦的繁花古樂團(Les Arts Florissants)光臨今年度的香港藝術節,搬演相同劇目。本刊特邀柏林特約作者為這波古樂風潮留下見證,也讓亞洲的樂迷先睹為快。

柏林愛樂從今年九月開始,換上了新的音樂總監拉圖(Simon Rattle),他在一個月之內指揮了莫札特、舒伯特、馬勒、荀白克、梅湘的作品及新音樂的首演,基本上獲得了各界的肯定。而從十月下旬開始,柏林愛樂便交給客席指揮來帶,有趣的是,本樂季所請來的前兩位客席指揮威廉‧克利斯堤(William 克利斯堤)與尼可羅斯‧哈農庫特(Nikolaus 哈農庫特)都是鑽研古樂的著名學者,他們分別安排了英、法國以及德國的巴洛克音樂,為十月下旬的柏林愛樂廳吹入了清新的古樂氣息。

化為歌劇舞台的柏林愛樂廳

頗具現代感的柏林愛樂能不能演奏出道地的古樂呢?這完全要看指揮的功力。筆者曾在兩年前聽阿巴多指揮柏林愛樂演出莫札特的C小調彌撒,仿古的演奏手法(弦樂減少揉弦、音符縮短、模仿鐘聲的運音)把這首深刻的樂曲弄得無聊透頂,充分地印證了哈農庫特所說:照本宣科的古樂演出可以是十分「正確」,同時也死氣沉沉。我想,就是因為有像阿巴多這種演出(坦白說,這類演出還真不少),才會讓許多聽眾以為,所謂的復古演奏就是這類無聊的音樂。

本文要介紹的是由克利斯堤指揮柏林愛樂所演出的巴洛克歌劇之夜,對於這場音樂會,報紙的樂評以「魔法」、「煙火」、「無重力狀態的夢境」等等字眼,毫不保留的予以讚揚,這些形容詞多少也反映了當晚的曲目特色。上半場的曲目是英國作曲家普塞爾(Henry Purcell)的歌劇The Fairy Queen選粹,其劇本源自莎翁的《仲夏夜之夢》;下半場為法國作曲家拉摩(Jean-Philippe Rameau)的歌劇Les Indes galantes第四幕,描寫了印地安人的舞蹈──在音樂的魔力之下,柏林愛樂廳彷彿成了精靈出沒的仲夏夜花園,旋即又化為土著們狂歡舞蹈的廣場。

這場音樂會讓筆者第一次見識到,在沒有佈景的音樂廳也可以演歌劇──The Fairy Queen的序曲才剛結束,喝醉酒的詩人(男低音飾)便從後方踉踉蹌蹌地穿過樂團,闖到指揮面前口齒不清地唱起歌來,一句還沒唱完,只聽到曲調一轉,身旁便閃出了兩個精靈(女高音飾),對詩人又戳又搔,此時克利斯堤讓低音管以滑音來襯托詩人的窘態與滑稽的語調,十分傳神。一陣戲弄過後,合唱團中響起"Let'em sleep, sleep"的悠遠歌聲,在接下來的段落裡面,作曲家簡直在音樂中變換了劇場的燈光,柏林愛樂的高音弦樂部奏出猶如夏夜薄霧一般的色澤,代表夜、神秘、秘密的精靈逐一加入歌唱,仿古的木製長笛在其間輕盈點綴,聽者渾然不知置身於夢境幻境、抑或天上人間。

The Fairy Queen第五幕的場景移到了中國的古典園林,反映出十七世紀的歐洲人對於非歐洲文化的幻想。異國情調的主題也出現在十八世紀法國的芭蕾歌劇(opéra-ballet),拉摩的Les Indes galantes便是其中的代表作。此劇中出現了土耳其人、印加人(祕魯)、波斯人、印地安人,許多精采的蠻夷舞曲被抽出來獨立演奏及出版,其中又以第四幕最受歡迎。拉摩在此幕譜寫印地安人樂舞的靈感,來自於他在一七二五年觀賞印地安人舞蹈的親身經驗,雖然在歌劇中完全嗅不出印地安的樂風,不過,拉摩以他的想像力來鋪陳狂熱的土著舞蹈,結果是寫出了長達兩百小節的夏康舞曲。在這首突破傳統的夏康樂曲中,對比鮮明的樂思輪番湧現,猶如旋轉的萬花筒一般,讓柏林愛樂展現了炫麗的音色,那種厚度與熱度跟古樂團的聲音是極不相同的,尤其是小號首席的獨奏,精準而奔放,在音樂會最後灑出了漫天的煙火,結束了這個不可思議的夜晚。

集指揮家、音樂學者與教育家於一身的克利斯堤

拉摩的這齣歌劇在十九世紀完全被遺忘,遲至一九二五年,第四幕的樂譜才重新被發現,一九五○年之後始有經常性的演出。其實,克利斯堤所復興的古樂曲目,有不少都已經在法國的國家圖書館中塵封近百年,要重拾這些失去的傳統,除了學術研究之外,更需要不凡的音樂才華。

克利斯堤出生於美國,在耶魯大學修習大鍵琴,一九七九年在法國創立古樂團及合唱團繁花古樂團,他們對法國抒情悲劇(tragédie lyrique)的復興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在拉摩、普塞爾、韓德爾、莫札特的歌劇詮釋上,也獲得極高的評價。克利斯堤也是音樂學者與教育家,該晚他帶來親手調教出的合唱團與大鍵琴手,完全征服了挑剔的柏林聽眾。此外,他的繁花古樂團也曾培育出不少古樂指揮家。

從當晚克利斯堤明晰而熱情的指揮中,筆者第一次領悟到,原來巴洛克音樂中不諧和音的解決竟是如此地意味深長,另外筆者也注意到拉奏數字低音的柏林愛樂大提琴首席浮士德(Faust),這位古樂行家在數字低音的演奏中注入了無比豐沛的生命,因此,克利斯堤在謝幕時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趨前向浮士德握手致意。

這次柏林愛樂與克利斯堤的首度合作,可說具有示範性的意義,因為他們所體現的不僅是嚴謹的古樂傳統,還揉入了柏林愛樂特有的音質,這說明了演奏古樂不一定要使用古樂器,而具有多種呈現的可能性。

方興未艾的復古風潮

《明日郵報》的樂評提到,克利斯堤的這場音樂會吸引了各個年齡層的聽眾,相形之下,同一時間所舉行的柏林節慶周就顯得票房冷清(註)。無獨有偶的,下一場由哈農庫特指揮柏林愛樂演出的巴赫,賣座也幾乎全滿,這在現今的柏林音樂界並不多見。

由於古樂的流行,現今德國有許多樂團都喜歡演奏一些巴洛克音樂,筆者有幸在歐洲趕上了這個復古的風潮,一個最大的感想是:以前在修音樂史時死背的一些人名如Francesco Cavalli、Alessandra Scarlatti等,再也不只是一些遙遠的作曲家的名字了,因為,他們的歌劇就在眼前上演。此外,在音樂史中常常只被一筆帶過的文藝復興時期器樂曲,更成了筆者鍾愛的音樂寶藏,這些都是因為受到古樂音樂會的感召所致。

二十世紀西方樂壇的復興古樂運動,如今已然開花結果,這番貢獻,在未來的音樂史上必然會記上一筆。而從市場供需的角度來看,近年來對於古樂的渴求與考掘,未嘗不是反映出聽眾們在面對一波又一波的前衛音樂浪潮時,所作出的另一種選擇。

附註:今年起,柏林節慶周的節目以前衛音樂、劇場為主,邀請了不少外國團體,已經不再與柏林愛樂合作。

 

文字|蔡振家 柏林洪堡大學音樂學博士班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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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洲樂壇的復古風潮

蔡振家(柏林洪堡大學音樂學博士班研究生)

古樂復興運動(the Early Music Movement)所涵蓋的曲目包括了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巴洛克時期的歐洲音樂,在發掘曲目的同時,演奏家也注重詮釋手法的考據與樂器的復古。這個風潮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紀上半葉,一些英國合唱團對於文藝復興宗教音樂的考掘。一九六二年Norrington創立舒茲合唱團、一九六四年Gardiner創立蒙台威爾第合唱團、一九七三年Hogwood創立古樂學會,皆發揚了英國的古樂傳統。

瑞士與荷蘭也是歐洲的古樂重鎮。瑞士的柏森音樂院(Schola Cantorum Basiliensis)創立於一九三三年,荷蘭的大鍵琴家Gustav Loenhardt即出身於此校,這位偉大的古樂教育家自一九五四年之後任教於阿姆斯特丹音樂院,該年他與假聲男高音(counter-tenor)Alfred Deller灌錄巴赫的清唱劇,為巴洛克音樂的詮釋指出一條新路,當時在團中拉大提琴的哈農庫特,則於一九五三年在維也納創立Concentus Musicus樂團。

一九七○年代,哈農庫特在蘇黎世歌劇院與導演Ponnelle製作了蒙台威爾第的歌劇,為巴洛克歌劇的復興開啟了新頁。一九七二年,比利時的提琴演奏家Kuijken兄弟創立Le Petite Bande樂團,發揚法國的巴洛克音樂,一九七九年,荷蘭的大鍵琴家Ton Koopman創立阿姆斯特丹巴洛克樂團,發揚德國的巴洛克器樂曲與宗教音樂,這兩個樂團現在仍相當活躍,演奏曲目也大幅拓展。一九七七年,假聲男高音René Jacobs創立Concerto Vocale樂團,在布魯塞爾、柏林、巴塞隆納、巴黎、薩爾茲堡等地演出了大量的巴洛克歌劇,他的錄音在歐洲與日本的古樂界都享有盛名。Jacobs現任教於柏森音樂院,近年在國際樂壇竄紅的假聲男高音Andreas Scholl即出身於此校。

近十餘年來揚名樂壇的古樂團與演奏家不計其數,在此無法一一介紹。要知道目前古樂的走紅程度,不妨看看Yahoo網站的counter-tenor連結,對古樂樂迷而言,假聲男高音可說是現今最性感、最神聖的歌聲,而在early music newsgroup中也可以看到,六弦琴(viola da gamba)演奏家Jordi Savall簡直就被當作古樂之神,他的演奏曲目涵蓋了中世紀的民謠到貝多芬的交響曲,另外他還發掘了一些西班牙的猶太音樂,從中可以聽到阿拉伯音階的色彩,風味十分特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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