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當大多數的人看到「史料」兩個字，多半都會認爲那是一件古老而煩悶的事，特別是當一個舞團，連生存都有困難時，哪還有力氣顧到舞團的史料？但其實那只不過是人們對史料的刻板印象而已，事實上，記錄舞團每一天所做的活動，妥善整理這些記錄，不僅能記下舞團的歷史，作爲學術研究之用，彰顯舞作的藝術價値；而且一份經過妥善整理的文獻，也能爲舞團的行銷（宣傳）提供有用的訊息，有助於舞團經營。

爲了發揮上述的功能，一個舞團所做的文獻記錄，不僅應該盡量完整，更需要有系統的分類整理，以及安全可靠的保存方法。然而，令人頭痛的問題是：我們應該做哪些記錄？如何記錄？這些記錄應該如何整理才能方便使用？該如何保存這些記錄，才不致讓這些記錄因記憶的磨滅而混淆？又該如何讓這些文獻在人們的面前展現出應有的價値？

來自太平洋對岸的回音

爲了得到這些問題的解答，今年六月，筆者前往美國，走訪了三位資深的舞蹈文獻管理負責人。他們分別是模斯．康寧漢舞團的大衛．佛罕（David Vaughan）、「雅各枕舞蹈節」（註1）的諾頓．歐文（Noton Owen），以及荷西．李蒙舞團（註2）的蘿拉．芮喬爾（Laura Raucher）。

模斯．康寧漢舞團成團至今超過五十年，大衛．佛罕是在一九五九年入團的，他是康寧漢的創團舞者，也做過康寧漢的助理。舞團第一次至歐洲巡演六個月，他是當時的舞團總監，從那時起，他就開始爲舞團做各種文獻，蒐集節目單、新聞剪報、製作檔案目錄卡等等，至今超過四十年。

諾頓．歐文則已經在「雅各枕舞蹈節」任職二十六年了，平日除整理聖．丹尼絲、泰德．雄等美國舞蹈先鋒的史料，並在每年舞蹈節舉辦史料展之外，也負責整理每位參與舞蹈節演出者的相關資料。一直到去年爲止，他同時也是荷西．李蒙舞團長期的文獻管理人。蘿拉．芮喬爾則是在去年五月接下歐文在李蒙舞團的工作，在此之前，大約有五年的時間，她以舞蹈學者的身分，研究李蒙舞團的歷史。她同時也是李蒙舞團教育發展部門的負責人。

在拜訪的過程中，他們帶著筆者參觀珍藏室，提供經驗，不厭其煩地解答筆者的疑惑，並給予必要的指引，讓筆者感受到這群在幕後建構舞蹈歷史的人們對史料工作的熱忱。以下就是此次專訪的綜合報導（註3）。

什麼記錄應該保留？

舞蹈史料保存工作的目的在於：組織、照料這些記錄了「一群人如何聚在一起創作出一個作品」、「一個作品的創作、演出」以及「關於作品的評論和回響」的文獻。因此，所有留下來的記錄，都應該是能夠反映出一個作品各個面向的文獻，不只是海報、節目單，甚至包括財務運作、合約和組織管理等等。也就是說，這些文獻應該能告訴別人「什麼人在什麼時候，在哪裡用什麼方式做了什麼」。

筆者的意思並不是說要留下每一張紙片，「史料」是指那些應該被永久珍藏的文獻，這些記錄應該能反映一個團體或作品的始末和發展。除了各種形式實質的記錄文獻之外，完整的文獻記錄，應該還要加上所有曾經參與過這個舞團的人，他們都是「史料」的一部分。

如何為文獻建檔？

不管你正面對一整屋子泛黃磨損的照片、字跡模糊的剪報和褪色掉扣的服裝，或是你正準備進行下一場演出，史料管理的第一步，是做一份清單，知道你有什麼、沒有什麼。有多少舞作、事件和人物要建檔？關於這些項目（見附表），你手邊已有的文獻是什麼？還缺什麼？缺的資料還可以在什麼地方找到？

再根據這份清單，確認文獻的記錄是否確實而完整？檢査資料登錄完不完整？錄影帶是不是消磁了？至於節目單，有些可能未註明年分，也有可能在演出前臨時更換舞者，這些都應該一一檢視，並附上說明。每一張照片的後面是否都已經寫下被拍照的人的名字了？錄影帶是否留下最正確的版本和不同的舞作版本？

接下來，必須尋回失落的文獻。針對記錄不完整的部分，可能會需要列一份可詢問者的名單；對於曾發生過的事，或許應找曾受過口述歷史訓練的人士，訪談以往曾經參與演出的舞者、藝術家。也或許可以打聽到某人收藏了一整本的相關剪報、照片等等。

以舞作、事件和人物爲單位，有系統地建檔，製作備份。每一項文獻都應該寫下簡短的摘要說明和基本資料，並按年代加以編號，標明哪一份是原版，哪一份是拷貝。每一份文獻在編好目錄、寫下摘要之後，貼上標籤。如果經費允許，能將這些文獻目錄以電腦儲存最好，並考慮將文獻電子化。在建檔的同時，也應當考慮製作備份的必要性，否則一場祝融之災，便足以讓所有的文獻付之一炬。

這些文獻是要永久保存的，因此你應該要準備一個防塵、防潮、防髙溫、防光線、控制溫度的儲存空間。能夠很有秩序地安放這些文獻，光線盡量不直射，使用後隨手關燈，關門，而且要能上鎖，最好能夠有保全系統和消防措施。

建檔的文獻可能因爲各種需要而借出使用，如果在使用的過程中未做到確實的進出管理，很多文獻借出了就再也沒回來；或者歸還時沒有歸進原來的檔案夾，以後就可能要花雙倍氣力找尋。有些錄影帶過了一、二十年就不堪使用了，應該要定期從母帶轉拷。因此，應該要依資料的特性收藏，並由專人管理，定期檢試。

在有了這份清單之後，接下來你就可以評估：有多少事情要做、需要多少人力、儲藏空間和經費。而估算的結果，經費之龐大可能大出你意料之外（康寧漢舞團今年史料保存的經費預算約爲一百七十萬新台幣）。

然而，由舞團自己來做史料保存並非不可能，而且也不是唯一的做法。面對人力與經費等困難，在下一期的文章裡，將以美國舞團現行的做法，提供幾種解決的方案。（待續）

註：

1.位於麻塞諸塞州，美國兩大國際舞蹈節之一，歷史悠久，今年適逢舞蹈節七十週年慶。是美國指定國家文化遺產保護財。

2.成團超過七十年，曾有美東美西兩團同時運作，本刊曾有專文介紹該團的紀錄片拍攝。詳見第六十四期，「舞與影的對話」，〈用影片留下一個編舞家──訪安．娃向談荷西．李蒙紀錄片的創作過程〉，黃尹瑩。

3.由於篇幅有限，本文僅針對舞蹈史料保存的槪念和經驗提出參考，史料保存及維護的詳細操作方法，可參照圖書館及博物館相關書籍的做法。

文字｜陳品秀 雲門舞集行銷部文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