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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現象‧現場

這四年一次的劇場大事!

從中華技術劇場協會參與捷克國際劇場設計PQ大展之行前預展談起

本文質疑的提出,其實並非針對策展者設定主題的用心。源系的追索、本土文化素材的選用與轉換、和跨文化領域的探索,確實是本地文化藝術發展相當重要的幾個議題。然而劇場設計在台灣的發展過程,缺乏資料的記錄整理,更遑論美學理念與創作手法的研究。在沒有這些基本資料的支撐下,「戲園觀景」確實是知其不可為、仍然勉力為之的努力,展示的成果或許不盡理想,但如果能夠幫助我們發現一些縫隙和不足之處,就有其價值與意義。

本文質疑的提出,其實並非針對策展者設定主題的用心。源系的追索、本土文化素材的選用與轉換、和跨文化領域的探索,確實是本地文化藝術發展相當重要的幾個議題。然而劇場設計在台灣的發展過程,缺乏資料的記錄整理,更遑論美學理念與創作手法的研究。在沒有這些基本資料的支撐下,「戲園觀景」確實是知其不可為、仍然勉力為之的努力,展示的成果或許不盡理想,但如果能夠幫助我們發現一些縫隙和不足之處,就有其價值與意義。

在PQ(Prague Quadrennial布拉格四年展)幾十年的歷史裡,或許是因為政治因素的考量,台灣始終缺席。對許多曾經自費前往「參展」(參觀展覽)的劇場工作者來說,這不僅只是自己的國家(政治實體?)在國際社會中的能見度問題,更重要的是像台灣這樣一個具有多元文化背景的社會,如何與世界的多元建立起某種聯繫、某種互動的關係?並且藉由這樣的聯繫與互動──至少在劇場的領域中,反思自己的文化定位與前景。

文化關懷仍待「裡應外合」

因此,突破被排除在外的困境,得以在廿一世紀的第一次PQ展中露面,不僅是對中華技術劇場協會多年努力的肯定,本地的劇場工作者其實也可以利用這樣的機會,回顧前輩先進們和自己走過的艱辛路途,試著在混亂不安的現狀中,思索未來的某些可能。對於台灣在PQ的第一次,筆者有著這樣的期許,也要從這樣的觀點,來檢視此次的展出內容,並提出個人對劇場設計在台灣的一些觀察與疑問。

中華技術劇場協會於四月初在台北國家戲劇院大廳,舉行PQ大展台灣展場「戲園觀景」的行前預展。這次的策展者,以「源系」、「承傳」與「借跨」的三個分類主題,試圖描述本地的劇場設計者,在處理傳統表演形式與素材、傳統藝術與常民文化的語彙、和外來文化元素時的不同思考與創作可能,利用參觀路線的規畫與視聽環境的建立,提供觀者一種文化遊歷的經驗。策展者的用心,可能不僅在於介紹本地設計者的創作成果,而更企圖藉由某種譜系與文化身分的建立,賦予台灣館的展示空間更深刻的文化意涵,和超乎專業以外的文化關懷。但這樣的意圖,是否能夠真正在展示的實體中落實,還需要有相當多的外在條件配合,否則會有流於空泛的危險。

展場設計透露歷史觀照

以展場本身的空間設計而論,「戲園觀景」的樓台樑棟,雖然可能還是難免「異國風情」的挑剔質疑,但相當統一而完整的的設計概念,傳統建築與色彩語彙的運用,和其他設計元素(如庭園中的聲音、卵石)的運用,非常具有特色。讓筆者印象最為深刻的部分,是透明的地板/橋面與卵石鋪面形成的對照關係,看似隨意散落在卵石鋪面上的圖片(野台及內台戲曲表演的古老照片),不僅只表現出一種古典懷舊的氣味,更似乎在時空的穿透中,敘說著那些悠遠的、繚繞不息的故事。

在展示作品分類分區的設計上,則循著一個回顧、追索源起的邏輯順序,從一樓外牆的「借跨」主題區,進入到一樓內部,及連接一、二樓側牆的「承轉」,往上走進「源系」的範圍。雖然策展者本身自承並無勾勒劇場設計發展歷史的意圖,但歷史觀照的介入,應該不只是如我這樣觀看者憑空的想像,而是必然要面對的議題。因此,筆者也要從這樣的角度切入,對展出的內容作大概的檢視。

與策展者的理想和展場的設計相較,展覽的內容則讓人有些失望。且不論個別作品的優劣比較,單以展出作品本身來看,展出形式的選擇、不同分類主題的區隔、同一類別作品之間的關係、以至於舞台與服裝作品在質量上的懸殊,都有值得我們再加思考的價值。

除了幾件服裝的實體之外,總共四十三件參展的設計作品中,僅有三座舞台模型,其餘都是以演出照片的形式展出,再加上兩個電視影像的螢幕,放映展出作品的演出片段,和資深舞台、燈光設計聶光炎所參展十件作品的電腦影像。對於遊園的觀眾來說,順著參觀路線欣賞一幅幅的照片,應該頗為輕鬆愜意,但缺乏變化的展出形式,是不是也可能讓人感覺單調?再者,就劇場設計作品的保存來看,尤其是舞台設計的部分,平面的演出照片其實並不是一種最為理想的方式,而如果這樣的照片又是以記錄演出為主要目的,並沒有針對設計本身的特質加以強調,那麼一張張的劇照能夠保存多少設計者的理念或表現手法?還有劇場的空間感?確實讓人質疑。

實踐落差顯現生態問題

劇照的拍攝目的與觀點,和展示模型數量的考量,其實也不僅只是一個展品質量的實際問題,它牽涉的可能還有本地劇場製作的工作模式,與資源的分配問題。

就筆者幾次參與大小製作的經驗來看,劇場設計在時間與製作資源的分配上,多半都是處於相對弱勢的位置。以導演為中心的權力結構或許見仁見智,但團隊合作的精神是否能夠真正落實在整個製作過程,設計者與共同工作的技術團隊,應該是有相當深刻的感受。在時間與經費有限、甚至經常被無理地壓縮(多半是因為編導者的延宕)的情形下,設計者的準備功夫自然受到影響,不要說是模型(包括最基本的白模型)的提供,就連在裝台完成或彩排之後,設計者恐怕都無法要求一個完全以設計為中心的photo call(劇照拍攝)。

從這樣的製作模式衍伸出來,多數的劇場工作者對於劇場設計作品的記錄整理,或甚至系統性的研究,自然缺少了應有的關注,有心者對於資料的收集保存,也無從著力。從這次展示內容的年代分布、作品屬性、和設計者的涵蓋範圍來看,資料收集保存的問題,確實對展覽的完整性有所傷害。

亟待詮釋記錄的設計理念

而就不同主題分類的區隔,和同一類別中作品彼此間的關係來看,在國家劇院大廳的行前預展中,因缺乏文字資料的參考佐證,對一般對本地劇場的發展毫無概念的參觀者來說,由於缺少欣賞理解的脈絡(context),就難以掌握不同主題或作品的文化意涵,遊賞的過程是否能夠真正成為一段文化的、有更多玩味思索空間的經歷,就有待商榷了。在策展單位針對作品屬性與理念說明發出的問卷調查中,多半的參展者還是只能提供最基本的演出資料,在這種情況下,策展者所設定的不同主題,和他的文化意圖,就會顯得空泛而不切實際,也就無法幫助參觀者欣賞(appreciation)。

因此,在「源系」的領域裡,從舞台設計前輩侯壽峰的《重返內台系列》,聶光炎的《呂布與貂蟬》(楊麗花歌仔戲)和《釵頭鳳》(國立國光劇團),以至於林克華的《後花園絮語》(江之翠劇場),雖然都是傳統戲曲的設計,但我們無法理解歌仔戲或京劇、古典或新編,或不同年代對傳統戲曲的理解與運用,對於劇場設計有什麼影響,或傳達出什麼文化意義;在「承轉」的部分,雖然都有傳統藝術或常民文化元素的運用,但《暗戀桃花源》的古典文學取材,和《天龍八部之喬峰》的武俠小說,對劇場設計的美學有什麼不同影響,《那一夜我們說相聲》的相聲藝術,《遊園驚夢》裡的崑曲,《聽海之心》的劍術和擊鼓,彼此間的對比有什麼美學上的意義,都還是相當模糊;「借跨」的主題,將《金剛心》(優劇場)、《羅生門》(戲專國劇團)、《花季未了》(台北故事劇場),和幾個不同形式的歌劇《八月雪》(高行健作品)、《鄭成功》(文建會)、和《廖添丁》(國立國光劇團)都包括在內,也不免讓人有些疑慮與不解。 

這些質疑的提出,其實並非針對策展者設定主題的用心。源系的追索、本土文化素材的選用與轉換、和跨文化領域的探索,確實是本地文化藝術發展相當重要的幾個議題,但企圖藉由一次展覽來建立發展的譜系和文化身分,其實非常困難;在劇場設計的這個領域中,那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而其關鍵則在於:我們對於劇場設計在台灣的發展過程,缺乏資料的記錄整理,更遑論美學理念與創作手法的研究。在沒有這些基本資料的支撐下,「戲園觀景」確實是知其不可為、仍然勉力為之的努力,展示的成果或許不盡理想,但如果能夠幫助我們發現一些縫隙和不足之處,就有其價值與意義。

期許成就「不可能任務」

PQ的另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是劇場建築展。劇場建築的可能性,對於本地的劇場工作者來說,一直都是一個讓人難堪的議題。劇場建築在台灣,幾乎沒有任何的專業準則或檢視討論機制可言,卻只是被種種荒謬的現實條件扭曲之後的產物。因此,台灣在劇場建築展的缺席,也可以理解。在這次的學生展中,我們倒是從一些建築與空間設計科系的學生作品中,看到建築語彙與元素在劇場設計中的運用,這或許是未來的策展者及參展者可以嘗試突破的部分。

這次台灣能夠參加「PQ二○○三」,確實是值得我們共同給予祝福,並且有所期許的。筆者雖非劇場設計專業工作者,但還是希望藉由文章中所提出的一些問題,邀請本地劇場界所有人,而不僅是劇場設計及技術工作者,能夠重新思考劇場設計的重要性與美學價值。而從這樣的思考開始,我們也應該更認真地面對台灣過去幾十年的劇場發展,有系統地作資料的整理保存研究,試著建立起一種歷史觀照的深度。

這或許才是我們參加PQ活動,最重要的意義和最大的收穫。

文字|陳正熙 國立台灣戲曲專科學校專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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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陳正熙,〈中世紀傳說以外的布拉格──關於PQ九九的一些紀錄與想法〉,《美育月刊》第一一○期,1999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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