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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聯合車庫劇場是紐約Fringe Festival演出場地之一。(楊婉怡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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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邊緣」之名,展現豐彩多元

美國紐約、西雅圖邊緣藝術節(Fringe Festivals) 實習筆記(上)

二○○二年,劇場工作者楊婉怡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藝術行政出國進修補助,參與了紐約與西雅圖邊緣藝術節的實習工作。本刊特別邀請楊婉怡將她七萬多字的心得與觀察,濃縮成三篇、分期刊登,就全球邊緣藝術節的現況與定位、紐約與西雅圖邊緣藝術節的經營與操作模式等方面為文,以將她所學與研究,分享給劇場同業人員和讀者。

二○○二年,劇場工作者楊婉怡獲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藝術行政出國進修補助,參與了紐約與西雅圖邊緣藝術節的實習工作。本刊特別邀請楊婉怡將她七萬多字的心得與觀察,濃縮成三篇、分期刊登,就全球邊緣藝術節的現況與定位、紐約與西雅圖邊緣藝術節的經營與操作模式等方面為文,以將她所學與研究,分享給劇場同業人員和讀者。

去年此時,一場名為New York International Fringe Festival的前衛劇場盛會在紐約東村歡騰開鑼。來自紐約、北美以及全球近兩百個前衛劇場節目,匯聚下曼哈頓的廿個劇場,在為期十七天的兩個多禮拜中,馬拉松兼接力賽式地從中午十二點開始一路狂演到深夜;請想像數以萬計的觀眾(精確地說是四萬五千人次)、明信片DM、票券、節目單;想像劇場外馬路上人群忙著交換看戲情報;想像那巨大的創作能量──再想像辦公室裡只有兩個專職行政。我,Fringe 實習生,老實說之前對於這一切,這場流水席瘋狂的程度,完全無法想像,(證明了無知也是一種力量),兩個多月下來自然是忙累到趴下,直到閉幕前一天竟然還在為了搓揉一萬張一塊錢的美金紙鈔,弄得十指墨黑,右手大拇指搖搖欲墜;這也沒有什麼好驕傲的,可是想想摸過一萬張美鈔,還真是一生一次的無聊經驗。

什麼是邊緣藝術節(Fringe Festival)?

已有五十六年歷史Fringe Festival起源於英國的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愛丁堡邊緣藝術節,又稱藝穗節),當時發難者反官僚、反體制、自立門戶的高昂姿態,至今仍為英、澳、美、加的Fringe運動者津津樂道。一九四七年大戰剛劃下休止符,為了重整歐洲殘破的文明版圖,英國宣示性地舉辦了第一屆「愛丁堡國際藝術節」,邀請歐陸各國流亡的藝術家齊聚蘇格蘭高地,與會的名單上羅列不少來自東歐重量級的音樂家甚至亞洲的傳統戲曲演員,卻厚此薄彼地忽略本地團體。為了抗議主辦官方的勢利心態,也預期到媒體輿論的巨大潛力,六個來自蘇格蘭、兩個英格蘭的未受邀劇團決定自行運作,從籌畫演出、宣傳行銷、尋找贊助與場地,到標語字報都自己動手,並以低廉的票價招睞觀眾,就是要以「憑什麼我不能參加藝術節」的頑強姿態表達具體抗議,在高檔名秀的環伺下,此舉果真吸引到不少普羅觀眾前來捧場。隔年一位劇評家以「官方戲劇節的邊緣」(the fringe of the official festival drama)標幟這八個團的行動,就此樹立了Fringe這個語彙,成為帶領一種劇場精神以及後來蔚為一全球運動的里程碑。

在五十六年發展史的頭三十年,愛丁堡邊緣藝術節主要定位為在地、小眾、戲劇性與知識分子菁英所主導,讓劇場天才嶄露頭角的藝術節。後來隨著報名數量年年增加,類型趨於複雜,尤其是觀眾群急速膨脹,一九五九年常設性的Fringe Society(邊緣藝術節社團)成立,統籌日益龐大的藝術節活動。Fringe 也漸被蘇格蘭人認可為廣義之愛丁堡藝術節當中,一脈獨具特色的傳統,因而越來越容易獲得資金奧援,終於演化成當今全球最大的藝術節怪獸。

值得注意的是,當時規章制定了一條藝術節終極指導原則:絕無評選制 (Non-Juried),報名即入選,一視同仁。這種尊重創作、保障發表機會的開放態度,已成為Fringe Festival的基本定義,為全球Fringe所奉行。這也說明了何以Edinburgh Fringe規模會變得如此瘋狂,(從最初八個團演變成去年三個多禮拜之中一千五百個團體、共五千多個場次在兩百多個場地同步演出)。

一年到頭全球辦桌

到七○年代末期,組織已臻健全的Fringe Festival,以其開放歡樂的普羅性格與低票價策略,開始在有社會主義傳統的英國(如Buxton、Bath 等十多個)社區蔓延開來,澳洲阿德雷德(Adelaide)則於一九七○年開辦兩年一屆的Fringe全方位藝術節,歷史與規模僅次愛丁堡。

要到八○年代初期,加拿大眾多城鎮陸續加入,才掀起Fringe邁向國際化運動的一波熱潮。一九八二年愛德蒙登邊緣藝術節(Edmonton Fringe Festival),為了拉近劇場與觀眾的距離,率先取法愛丁堡Fringe模式:老幹新枝一律歡迎,創作無限制,主辦單位協助製作,也設法壓低票價,吸引普羅觀眾,最重要的是百分之百票房歸演出者。愛德蒙登邊緣藝術節的策略,在當時匯聚了前所未見的豐富內容,演出者享受創作自由之餘還擁有票房,觀眾則被鼓勵獨立思考與冒險,連帶促成社區互動。把藝術節當成嘉年華會來辦,愛德蒙登邊緣藝術節無論就參與度、藝術提升、門票與觀光收益在北美洲都是空前的成功。捷報傳開,美加諸多城市,紛紛比照開辦起類似的邊緣藝術節,澳洲與紐西蘭隨即跟進,並拓展規模與範疇。

九○年代以降,這股邊緣藝術節的風潮,猶如繞著地球接力賽跑一般,蔓延到全球包括亞洲在內的許多大都市。以去年為例,一月起由南半球的澳洲雪梨、伯斯、紐西蘭威靈頓開跑,春、夏之交挪到亞洲的香港漢城曼谷,接著再轉到時值夏、秋的美、加與英國壓軸,整年下來至少有六十個名為Fringe、散發不同城市氣味的藝術辦桌開席。藉此,羽翼未豐的創作者不愁沒有可容身磨練的藝術節,有企圖心的甚至可順著地球的運轉,規劃一條征服世界舞台的路線。隨著Fringe雨後春筍般在北美洲冒出頭,「加拿大邊緣藝術節聯盟」應運而生,成員為二十三個美加Fringe主辦單位(美國佔四個,每年十月下旬在多倫多的Fringe聯盟總部齊聚一堂,交換理念與永續經驗。邊緣藝術節發展至今,已然成為當代一特殊的全球文化現象。

Fringe邊緣個性

誕生至今五十多年,Fringe已發展成特定的藝術節類型,而在遵循類似模式的同時,風貌與內涵卻是五花八門。尤其是近二十年,隨著藝術節的逐年茁壯,各地漸漸積澱出在地性、根植社區的傳統,Fringe這個名稱的定義、文類與型態因而不斷地被擴充。只消上網逛逛Fringe藝術節的五、六十個官方網站,眼花撩亂之餘會發現,原來世界上有一種運動以藝術節的形式,正在全球各地鬧熱滾滾地串聯,同時訝異其豐富多樣的面貌與生猛的活力。

基本上,Fringe是一個統稱的大傘,掛名在各式各樣、非主流的藝術節上。常見的名稱格式為,城市名+Fringe Festival,比方阿德雷邊緣藝術節(Adelaide Fringe Festival)、巴斯邊緣藝術節(Bath Fringe Festival)等等,規模更大的還按上「國際」(International)字樣。在「邊緣」廣義的大傘之下,有的藝術節強調與主流抗衡,獨立坐大;有的依附在主流藝術節上,成為分支;有的無涉主從、自創品牌,像是哈隆邊緣群聚藝術節(Huron Fringe Birding Festival);更多得是社區聯誼性質,為渲染氣氛而掛Fringe之名。愛丁堡以降,Fringe以戲劇為主流,但近年Fringe的舞蹈節、電影節、爵士音樂節、攝影節也越來越多,甚至有涵蓋所有藝術領域,充分引申了Fringe的涵意。

同樣寓含非主流之意,不稱前衛(Avant-garde)、另類(Alternative)、地下(Underground)等,卻執意標榜Fringe,其藝術節型態必有其特殊性。如上文所提到,基本上,一般藝術節節目,是由主辦單位網羅邀請而來(無論誰先跟誰接頭,最後會發正式邀請函),唯獨Fringe藝術節的節目,都是演出者主動報名參加,演出機會一律開放平等 (紐約Fringe除外)。換言之,除非等到藝術節正式開演,沒有人知道哪些節目特別好或特別怪。這種主辦單位、觀眾甚至連演出者自己,都無法掌握的未知性,也可以說是不同於只期待好戲的那種期待感,已經成為Fringe這個詞獨有的指涉,非其他同類詞彙所能涵蓋。

除了無評選、未知性以外,Fringe另一遊戲規則就是票價低廉。一般最貴不超過美金廿元,最低甚至免費,有別於高貴的主流藝術節,一般民眾用平均美金十元的價格就能享受一道劇場佳餚。這種普羅性格,讓Fringe特別容易發展成為社區性的在地藝術節。此外,依成本均攤的原則,同樣的期間與表演場地,演出者越多,個別負擔的成本就越低,主辦單位靠報名費或部分票房就可運作,因此Fringe藝術節的票房靠這薄利多銷,沒有百分之百,至少也有百分之七十歸演出者所有。

綜合上述,Fringe節目的好壞裁判,不同於標榜「精緻藝術」的主流藝術節,靠的是民主機制。沒有任何單位或機構除了觀眾,能決定什麼是好戲,而最直接的報償就是票房。在票房誘因下,參展節目儘管沒有華麗的佈景、炫目的燈光,「限制」反而激發出創意、誠懇、思索與溝通,整體迸發巨大的創作能量。最後Fringe主辦單位在場地、時間、宣傳上,全力支援演出者的態度,於各地的Fringe藝術節皆然,風氣影響所及,形成藝術節的「互助合作」文化。

Fringe Festivals現況

目前全球已有超過一百個市鎮舉辦過Fringe藝術節,集中在英國、愛爾蘭、加拿大與澳洲、紐西蘭,顯然以英語系國家/前殖民地最興盛。其中已發展成常態性(連續五年以上)的佔一半,其中加拿大又佔一半,是全球最熱中此道的國家。其次是英國與紐澳。Fringe需要相當數量的節目報名,劇場生態蓬勃的社區才容易辦得起來。近年亞洲幾個重視文化營造的都市,陸續開辦Fringe藝術節,不過型態上都經過一番因地制宜,(香港最早將Fringe這個詞引入亞洲,藝穗會英文名稱即Fringe Club,不過其藝術節卻不叫Fringe,而叫乙城節 ”City Festival”),規模雖然尚小,仍致力於反映在地的文化性格,受到英美同行的高度興趣與密切觀察。文化歷史環境不同,Fringe之強調 (在地與創作)主體性與永續經營,如何落實在亞洲的土壤,仍值得期待。

文字|楊婉怡 劇場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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