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看完林奕華跟胡恩威的《戀人絮語》，我的感覺是開心、過癮，忍不住驚呼：「猴塞咧！」這票組合再一次創造了完美的劇場作品，流暢且平衡的舞台呈現，幾乎毫無瑕疵，在在顯示這組香港最紅的assemble team，真的是默契十足、專業滿分。不過亦有小小感慨——現今台灣找不到這樣天衣無縫的製作組合。

assemble team最講求的便是「專業」及「和諧」

所謂「assemble team」，就是一種組合式的製作團隊，而非長期相處的固定班底；它不是一個團，而是一種類似「partner」（拍檔）的合作夥伴關係。assemble team的人馬來自各方，平日各有發展，因作品而相聚合作，演完之後又分奔東西。比方說林奕華擅長編導、舞台作品不勝枚舉，而胡恩威的強項則是視覺，在香港還出版了自己的專書，可說是各有所長。有人以為他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其實不然，例如林奕華的舞蹈作品，就不見得找胡恩威合作。

assemble team最講求的便是「專業」及「和諧」。一個頂尖的assemble team，要能在短時間內，各司其職發揮極致，知道該做什麼？該給什麼？要了解各自的強項弱項，精確卡位補位，擁有良好的默契和信任度，進而創造出一種超越兩人力量的新格局，是一種一加一大於二的做法及挑戰。

《戀人絮語》無疑展現了assemble team的最大魅力，是一場淋漓盡致卻非爭奇鬥艷的演出。舞台上的每個畫面，音樂與投影配合恰到好處，timing（時機）真的是分秒不差，整個作品的流暢度，從頭到尾都沒斷過，一氣呵成、大快人心！角色雖然不多，卻巧妙地平衡呈現了所有演員的特質，每人的戲份不多不少也不搶，都清楚地被觀眾「看到」，縱使是一旁彈著鋼琴的無名角色，臉孔也深印在我腦海中。很多觀眾說，看完有一種很舒服，很剛好的感覺——這真的是最簡單又最貼切的形容詞！

又例如裸體演出的陳浩峰，剛開始一看到他，本來還覺得怪彆扭的，但到了最後的卡拉OK大獨唱時，突兀的感覺完全消失了。因為在演員的背後，我能感受到製作團隊深刻的信賴及默契，透過整體的舞台呈現出來，讓台下觀眾能夠自然接受演員及導演的意念，並為這票人的組合讚嘆不已。

對的人，在對的位置上，做對的事情

一個作品的最高境界在於成為「一體」，其中包括了上下節目的轉換、中間的快換服裝多少秒、燈跟聲音之間的關係，說穿了，也就是對細節的掌握。而林奕華及胡恩威的成功之處，即在於整個工作團隊的完整性——對的人，在對的位置上，做對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小小環節，也能完美無缺地fit（組合）在一起，再加上彼此了解夠、功課作得足，一進入劇場後的「給」、「收」、「改」便精準又快速。

在台灣，我們的合作對象通常很資深，也很優秀，卻算是不上assemble team。其中關鍵的原因，是我們習慣以「老朋友」的相處模式來合作，忘了將心態調整成「工作夥伴」的關係——這是成為assemble team相當重要的一點。當彼此關係的界線不清，發生立場衝突時，就會涉入個人感情，忘了把工作的專業度排在首位，作品自然無法盡善盡美。衷心期待有一天，台灣也能有assemble team的出現，能夠帶給劇場新的刺激與模式。

口述｜林家文

紀錄整理｜鄭淑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