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拉松看舞?這不是玩笑話,要參與兩年一度的「北萊茵威斯特法倫聯邦舞蹈博覽會」這個世界最大的舞蹈博覽會,就得以馬拉松的體力與耐力,才能享受這個為期四天,展現五十位編舞家作品、上百個攤位,還有座談討論、影片欣賞目不暇給的舞蹈嘉年華。旅居德國的編舞家俞秀青,把她參與這個盛會的興奮經驗,與本刊讀者火熱分享!
兩年一度的國際舞蹈盛會「北萊茵威斯特法倫聯邦舞蹈博覽會」(Internationale tanzmesse Nordrhein-Westfalen),今夏(八月十六至十九日)在德國西部大城杜塞多夫(Duesseldorf)展開。自一九九四年迄今,這個為期僅有四天的博覽會已有超過三萬人次參與,是全世界最大的舞蹈博覽會。這個活動和一般舞蹈節或研習營的差異在於,現場提供了六百平方米的展覽會場,給上百個攤位展出所有和舞蹈相關之資訊、產品等,且不斷地持續擴大中。來自世界各地的舞團、編舞家、製作人、代理公司、攝影家、舞蹈協會與學院機構等齊聚一堂,每個單位皆極盡能事地自我宣傳,有個舞團甚至在會場搭個臨時舞台還裝了燈,讓觀眾當場目睹演出,用心良苦。
用跑馬拉松的精神看舞!
除了展覽、商品交易與資訊交換之外,全天候緊鑼密鼓的活動及演出,令人目不暇給!每天早上十點,舉行不同專題的座談與討論,今年主題以「建立多重世代之網狀系統」與「如何讓不同世代交換舞蹈資訊」為主。中午十二點,第一場表演馬拉松隨即展開,多團連演的舞台,令前後台的工作人員人仰馬翻,而舞者們台上較勁、觀眾們台下叫好,一時歡聲雷動、喧囂沸騰!下午三點則是舞蹈影片觀賞與討論,由「奧地利國際音樂媒體中心(International Music-Media Centre Wien)」、「科隆文化舞蹈多媒體基金會(SK Stiftung Kultur∕Tanz und Medien)」以及「布萊梅舞蹈電影機構(Deutsches Tanzfilminstitut Bremen)」等聯合主辦。此時戶外表演也在咖啡廣場同步進行。
欣賞完舞蹈影片,可以接著趕下午五點半在「羅伯.舒曼劇院(Robert-Schumann-Saal)」的演出,還來不及吃晚餐,七點半的另兩場表演已在「舞蹈劇院(Tanzhaus)」的大、小廳同時展開。而晚上九時在「工作室六(Studio 6)」以及「開放工作室(Open Studio)」還有數個舞團接力演出。最後晚場十點半的演出結束,已經超過午夜,走出劇場不僅饑腸轆轆還頭昏眼花!真需要跑馬拉松的毅力與精神。這個短小精悍的博覽會在四天內呈現了超過五十位編舞家的作品。主辦單位還特地標榜,所有演出舞團皆備有完整節目,可以隨時待命巡迴。
觀眾們及藝術經紀公司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將來自世界各地的舞團一覽無遺,而不需要搭飛機跑遍各大洲去尋寶。但對編舞家及舞團而言,這可是個極大的挑戰!要在眾多專業菁英演出者裡脫穎而出,光靠好舞技是不夠的。舞團不僅要具備文化深度與藝術涵養,又需擁有強烈的風格特色,才能獨領風騷!
多數舞作過於冗長且語焉不詳
我看了近三十個舞團的呈現,其中不乏精湛突出之表演,但最大感觸乃是多數的舞作皆過於冗長,而且主題混淆、意圖不明,導致語焉不詳!例如紐約Zvidance之作品《領土》Territories,以結合舞者集體創作的拼貼手法而成,舞作談及宗教、性別、文化、流行、語言、階級、種族等議題,八位舞者走服裝秀、自我介紹、談性向或性侵害,接著懺悔又告解及做不同宗教祭拜儀式,最後又莫名其妙地跳至氣象報告……,舞者們能演能說、又唱又跳地使出十八般武藝,表達片段式的個人經歷。雖有些睿智的點子,但整體卻毫無連貫與相關性,以致看完全舞仍不知編舞家所言為何?許多編舞家嘗試以戲劇或多媒體來豐富舞蹈,可惜處理不當而本末倒置。
比利時舞團Thor帶來一齣神祕性的異國風味作品《東方》 D’Orient,編舞者Thierry Smits在數次的中東旅程中為其豐饒文化神魂顛倒,若不看節目簡介,真會誤以為舞團是來自阿拉伯或土耳其國家。此舞表現中東傳統族長與男系社會的禮節習俗。八位大男人在台上三三兩兩地展現輕鬆的悠閒動作,有時還互相按摩搓背,背景傳來靜謐的中東音樂。男人把大布袋扛進來,灑滿了一台的棉花,翩然起舞。接著又快速地用布袋將棉花推向台後,此時背幕升起一片花紋交織的彩色布毯,舞者動作逐漸放大像在表現男子氣概。《東方》是一個具有強烈文化特色的舞蹈,即使沒有璀璨奪目的舞台燈光,仍舊引人入勝。
匈牙利雙人舞《幾近於三》大膽而具深度
有些舞團雖僅有十五至三十分鐘的演出時間,但卻有令人眼睛一亮的表現。來自荷蘭北部的Galili舞團,具有高度精確的肢體風格。《剝落》Peeled是一齣充滿動力的純舞蹈作品,因時間、舞台的限制,編舞家先放一段小影片,呈現原作舞台風貌、燈光之特色,再截取一個精采片段表演。幾何性的編舞結構,配合豐富多變的燈光設計與爆發力強的現場擊鼓音樂,展現無比精緻的表演風格。
匈牙利的雙人舞《幾近於三》Almost 3是個大膽而具深度的作品。現場有僅一位小提琴家獨奏,編舞兼舞者的Marta Ladjanszki 與Gyula Berger的創作靈感取自一則故事:敘述一對男女定期地在旅館約會,並且執行一項獨特的性儀式,直到多年後男人再也無法射精……。此舞不拐彎抹角,直接表現顯而易見的性愛動作並穿插著男女間錯綜複雜的愛恨情愁。兩人相互迷戀卻又不斷挑釁對方,將控制/服從、主動/被動、激情/慣性、虐待/呵護等關係以真實而成熟的肢體表現。兩位歷鍊資深的舞者將情慾毫不矯情虛掩地充份展現,令人印象深刻!
同是以男歡女愛為主題的韓國舞團KKI卻有天壤之別的表演。相對於性愛老手,KKI的舞作《爆米花》Pop corn談的是年輕人甜美但卻輕率的愛情遊戲。兩名男舞者在台上喝飲料、唱歌鬼叫、瘋狂亂跳、相互較量,接著搶香蕉當麥克風,跳街舞耍酷、挑逗女孩。然後又戴假髮作女人狀、互抓爛扯,露出兩顆大光頭或者光屁股等…。三位女舞者則上身全裸,只在胸部、大腿或臀部等局部身體綁著燈泡,在昏暗間女孩們做著扭腰擺臀等性感動作,極盡勾引之能!最後男女孩在台上打情罵悄、擁抱狂吻。看到KKI舞團的無厘頭搞笑與開放演出,完全顛覆了西方對亞洲人保守傳統形象的觀感,英國的「地方劇場The Place」負責人John Ashford以「令人發窘」來形容此作。《爆米花》的確是輕浮的流行文化產品,但KKI舞團若能在韓國開闢新的觀眾族群,也不失其存在的必要性。
期待未來台灣舞團也能來共襄盛舉
今年主辦單位新添了開放工作室系列,在沒有燈光佈景的舞蹈教室裡,創作者可以自由選擇呈現的內容與方式。有些人跳一段舞或播放剪輯過的影像給觀眾看,甚或談其創作理念等。其中,來自加拿大的舞壇異數Daniel Leveille,在放棄建築後於一九八一年成立了舞團,同時也經常為其他舞團編舞。從二○○一年起他開始以裸體為創作題材,作品《愛情》Amour、《醋與堅果》Acide et Noix為他贏得國際聲譽,Leveille把裸體視為實驗診療的物體,在不斷重複躺下、翻轉、跳躍等抑制性的相同動作中,將身體的孔穴、器官暴露於外,展現一種怪異而脆弱的肉體。他激進地展示裸體的蒼白、冷酷、顛顫並交雜著內在不安的騷動,非關美感,卻有許多舞蹈節相繼邀約。
要參與這個博覽會的演出其實不難,只要將舞作影像寄到主辦單位評鑑即可,一般水平不差的舞團大致會有機會,主要是因為交通與住宿都必須自行負責,但舞團有接觸歐美經紀人及得到國際宣傳與演出之機會。今年亞洲方面有不少韓國與日本舞團,可惜沒有來自台灣的團體。「荷蘭劇場協會」在宣傳舞蹈方面所向披靡,值得學習,此協會製作全荷蘭舞團的影像光碟與網頁聯繫資訊,並且與其他國家合作協助荷蘭的舞團到國外巡迴。荷蘭在歐洲雖是小國卻有質量最高的當代舞蹈,當然和政府不遺餘力的支持休戚相關。這個博覽會的攤位與演出套票頗為平價,希望未來也有台灣舞團一起來共襄盛舉!
相關網址
北萊茵威斯特法倫聯邦舞蹈博覽會 www.tanzmesse-nrw.com
荷蘭劇場協會(Theater Instituut Nederland )www.tin.nl/io
文字|俞秀青 人體舞蹈劇場藝術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