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仗,就只有這幾個人在打,其他的幾十口子,全都趴在掩體後面,不讓他動,就一點都不可以動,免得礙事。對方一個營的日軍擦完槍,抹完了刀在「閉目養神」,似乎已經感覺到橋對岸的支那軍,缺乏裝備、缺乏歷練的一股貧血味。
歷史,尤其是戰爭的歷史,其實並不是如表面所呈現的黑白分明,許多故事躲在陰暗的角落,如今看來,真正是「一步一心酸」!
一九三八年,民國廿七年,抗日戰爭初期,日本陸軍的裝備是全世界最強的之一。參軍的日本青年,士官級以上的都受過嚴格的非短期軍校訓練,士兵的學歷普遍都是初中以上,大部分的男生在小學體育課裡就學過一些相撲、劍道、柔道等等運動。
那年代,日本已經是物富民豐,明治維新很有成績的一個強國。部隊裡劍道、柔道上段的大有人在,單兵作戰訓練都很紮實。他們侵略中國的動機,是效忠天皇,以及為日本擴張領土,奪取資源;對一個軍人而言,這理由已經是當然夠光榮的了。士兵的體格強壯、勇猛,訓練精良有方,一個連應該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人,不足了,立刻會補足,三八式步槍人手一枝,全新的;刺刀又長,彌補了不少日本人的身高,擊刺的技擊術,沒命地練。穿的戴的都是全棉料緊織的斜紋布,或者冬天的呢子料。鋼盔也厚,子彈也夠,體力營養都是一流。穿著黃皮靴子,背著槍,隨著上百萬的同鄉,到中國來,不敢說是為了中國的菜好吃,還是中國人好欺負,還是也很無奈地在執行軍國主義的命令,還是在懸殊的優勢對比下,到戰場上來品味品味生命的意義,還是來尋找一些全無意義的戰爭哲學,還是乾脆就懷著打獵的心就來了。不管他們全體或個別是怎麼想的,總而言之,他雖然強,他一定要贏,他也不想戰死在他鄉,再也見不到親人。
沒有全員到齊的中國軍隊
中國的戰場夠大,也夠打的,部隊基本上是一團散沙,少有能打的。表面上都聽從中國戰區最高指揮官蔣委員長,實際上,地方軍閥部隊佔很大的比例,有東北軍、西北軍、西南軍、兩廣部隊、華北部隊,以及蔣介石的嫡系人馬,訓練、裝備、素質都良莠不齊。最相同的一點應該是,部隊的人數並不一定是全員到齊,也就是說一個連如果應該有一百二十人,一般的連隊能夠有九十人就算是個大連隊了。其餘該有的人呢?有的是陣亡或負傷補不齊,有的是連長不上報所以新兵就沒來,有的是兵源不夠拉夫強拉都拉不齊。
但是甭管齊不齊,一個部隊該有的補給和薪水,軍政部(當年的國防部)依然會按照編制的數量來發,所以缺額的補給和薪水就被連長或營長,或團、旅、師長級的長官,理所當然地收進自己荷包裡了,這叫「吃空缺」,不吃的人極少,是極有大志的人吧!
剛開仗的時候,中國部隊的裝備,勉強還行,少部分有優良的德式裝備,基本上是拍宣傳片、拍海報用的,很快就用完了,用完了就自己想辦法了;關係好的,後勤補給不斷,關係不好的,就取之於民,不必還於民,沒空還、也沒民能要求還。關係與中央不好的部隊,其實有很會打的,不一定是愛不愛國的因素,就是很單純的,不想死、不願意死、不能死的一個原始動力而已。
橋對岸的日本兵
有一天,在中原一帶的戰場上,有一個中國軍的連隊,奉命要堅守一座橋。橋對岸,有一個營的日本步兵,計畫晚上發動攻擊;白天攻,誰攻都比較危險,還不如好好休息,晚上可以把對岸的支那丐幫部隊,一掃而盡,如往常一樣秋風掃落葉一般地隨其意、遂其志地攻下一塊中國領土。
中國守軍這一連,是關係不好的那種連,全連官兵不足九十人,只有連長本身和一個排長,七個班長是能打點仗的。全連一挺重機槍都沒有,有九挺中式的輕機槍,幾枚手榴彈,幾十把七九的舊步槍,子彈夠一晚上用的。士兵官都穿草鞋,士兵的長褲只到膝蓋,以下就打綁腿,軍毯在油燈底下看都能透光、夠薄。連長很清楚自己連的實力,過去一年多,起碼與日本部隊對陣過五六次,幾個班長和排長都是隨著他一路打下來的,沒死;因為不識字,所以只能當到班長或排長,但是會打、能打、不怕打,當過土匪的也有,被連長從死亡或刑場邊緣救下來的也有,能有口飯吃就行。「國家民族」在他們腦子裡僅只是個口號,連長才是他們真正的患難與共的「大哥」。
一晚上的仗,就只有這幾個人在打,其他的幾十口子,全都趴在掩體後面,不讓他動,就一點都不可以動,免得礙事。少部分膽子稍大,人也機伶一點的,就爬來爬去送送子彈,隨時聽候連長命令。
對岸的日軍擦完槍,抹完了刀,吃完了牛肉,在「閉目養神」,似乎已經感覺到橋對岸的支那軍,缺乏裝備、缺乏歷練的一股貧血味。(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