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這四位電視歌仔戲四大小生，無一不是影視「兩門抱」的傑出明星。奠基於年輕時所紮下的深厚功底，及通過唱念作打的演出實踐，四大小生淬礪出個人獨特的氣韻風華，小明明的靈秀雅媚，柳青的清逸純淨，葉青的軒昂深邃，楊麗花的誠篤親和等，都為電視歌仔戲烙印出繽紛多元的劇藝景觀，也成為你我心目一抹永恆的璀璨光影。
在浮花浪蕊的劇種苗圃中，只有百餘歲左右的歌仔戲，確實年輕得很！看似傳統古典，卻又極其現代創新；說是鄉土草根，然也時髦流行，果然不負「百變女郎」的封號。憑峙著「與時俱進」的堅韌生命力及強大包容力，歌仔戲歷經了落地掃、內台、外台、媒體與現代劇場等演出場域，型塑出千姿百態的劇藝容顏，也具現了台灣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發展與變遷的多元風貌。
是故台灣歌仔戲不僅在廟會外台鑼鼓喧天，在戲院內台金光變景，也跟隨著時代的腳步，與傳媒科技有著「愛戀聯姻」的親密接觸。無論是有聲無影的「廣播歌仔戲」，或自西洋影戲發展的「電影歌仔戲」，或為蒙太奇鏡像文化的「電視歌仔戲」等，都為歌仔戲的傳播與演出搭建了另類平台。尤其是六○年代崛起的電視歌仔戲，無遠弗屆地「登堂入室」將近半世紀，曾造就了歌仔戲發展史上的流金歲月。
「小生」魅惑觀眾的致命吸引力
大概不少人都曾經有過守候在電視機旁的經驗吧！對於年長者而言，電視歌仔戲是童年戲棚歲月的延伸，是記憶深處難以忘懷的「鄉愁」；對於年輕人來說，電視歌仔戲是邂逅碰觸歌仔戲的原點，是成長歷程中無可取代的「傳統」。雖說因「載體」的不同，形成有別於在「舞台」演出的歌仔戲劇藝美學，而傾向於寫實化、生活化與故事化，然「戲以人揚」的演員表演核心並未變革，特別是「小生」更有著魅惑觀眾的致命吸引力。
屈指數來，在螢光幕前具有「高人氣指數」的小生委實不少，如洪明雪、柯玉枝、小明明、楊麗花、葉青、柳青、碧天鳳、柯翠霞、徐正芬、小鳳仙、謝月霞、賴麗麗、陳桂鴻、王桂冠、李如麟、黃香蓮、唐美雲、郭春美與陳亞蘭等電視明星，或由內台、廣播與電影歌仔戲轉戰而來，亦有因市場需求而重新培植訓練的，或基於在外台表現優異而被網羅，有以唱功見長有以作表出色而著稱的，個個都有著讓戲迷神魂顛倒死忠擁戴的好本領。
其中被譽為「四大小生」的楊麗花、葉青、柳青與小明明，更被視為是明星級中的超級巨星，曾經各據山頭引領風騷，打造出許多招牌好戲；也曾在「台灣台視聯合歌劇團」中風雲聚會稱霸螢幕，締造了黃金收視率與廣告滿檔收益。這四位「傳奇式」的天王小生，有著迥異的演藝歷程，各自的表演特質，不同的影響效應，不僅在歌仔戲劇壇佔有一席之地，在台灣大眾表演文化史上也是響叮噹的人物。
講究「細工」、多才多藝的小明明
以小明明來說，曾拍攝過兩百多部國、台語電影以及千餘集電視劇，曾跨足於三台歌仔戲的製作，既是當家小生又身兼導演、製作人等多重身分。本名巫明霞的小明明，十三、四歲時以藝名「小米蝦」，在父親巫添丁的「中明歌劇團」跑龍套扮演「老公婆」。認真好學的小明明，承繼了父親南管戲的唱念身段，又在張慶樓等十來位京劇老師的訓練下成長，奠定了文武雙全的紮實功底，在唱念作表上特別講究「細工」，十六歲時已是內台歌仔戲的一線風流小生，後因演出《某養尪大》的小生，改藝名為「小明明」。
在霧峰時參與「賽金寶歌劇團」，拍攝《姜子牙下山》（上中下三集）系列歌仔戲電影，自此展開電影大螢幕的戲夢人生。扮相宜生宜旦宜古宜今，靈秀雅媚的小明明，早在五○年代中期，電視歌仔戲採取「競演」階段，便以《洛神》（54年）為「友聯歌劇團」奪得星期五的演出權，因分身乏術專心發展電影事業，直到「明明歌劇團」時才重現螢光幕。她曾強調以「噴射式」的精簡方式，凝練劇情加快演出節奏，徹底將歌仔戲推向「連續劇化」；她曾推出台、國語輪流製播的《七世夫妻》，並首度在公共電視製播主演《洛神》，而今率領著「明霞歌劇團」致力於歌仔戲薪傳。
氣質純淨、嗓音清逸的柳青
同樣也是超級電影巨星的柳青，本名張春美，在姊姊張月真的帶領下，進入「日月園歌劇團」拜師學藝坐科三年，後以「小春美」藝名成為風靡全省的著名內台花旦。五○年代時受到「台聯電影公司」賴國才的賞識，開始了《孫臏下山》等列國戲系列歌仔戲電影的拍攝，俊秀儒雅的「反串」扮像，讓她迅速走紅於螢光幕，自此縱橫於電影銀幕前，無論是神怪片與武俠片的古裝戲，或是文藝片與情報片的時裝戲，她都能以出色的演技，詮釋這百餘部不同造型的角色人物，戲路極為寬廣。
一九六八年中視開播，柳青受邀進入「中視歌劇團」演出，和對手的王金櫻珠聯璧合，宛若金童玉女般，與電視導演陳聰明的「鐵三角」製作演出團隊，打造了梁祝、三笑、西廂等才子佳人的美好形象。觀眾仰慕的信件如雪花般湧進，廣告商也一一上門邀請拍攝廣告，製作產品年曆等，甚至於邀約在「工地秀」或「餐廳秀」等場域演出歌仔戲，展現台灣大眾表演藝術中的另類風景。淡泊名利的柳青，雖在八○年代中期逐漸退出電視螢幕，但她的純淨氣質與清逸嗓音，至今仍為觀眾難以忘懷。
冷峻剛挺、英姿颯颯的葉青
有別於小明明與柳青的秀雅陰柔，相形之下葉青則冷峻剛挺得多，更能展現男兒身的氣度襟魄。父親為著名胡琴樂師，母親是歌仔戲班小旦的葉青，雖自小就在姨媽阿秀（陳昇琳）母親的戲班中長大，但卻因拍攝台語電影的機緣，而展開了長達三十餘年的電視歌仔戲生涯。自小在戲班中薰陶成長，練功喊嗓拉筋習武一樣不缺；再加上其後研修漢文，深昧語言音律之美；參與電影演出時，用心時跟隨武師學習拳腳功夫，凡此都奠定了其日成為電視一線小生的紮實根基。
中視開播，葉青演出《花田錯》卞畿，讓觀眾為之眼睛一亮；一九七一年嘗試挑戰《三國演義》中的關公，成為電視歌仔戲史中首度出現的「女關公」。後來葉青入主華視，成立「神仙歌仔戲團」團長兼任製作人（後改為「華視葉青歌仔戲團」），與編劇狄珊穩固的合作默契，成功地締造了電視歌仔戲「新潮武俠」、「神話特技奇情」與「傳統復古」三波劇藝風格改良潮，也為葉青「量身定作」出英挺俊拔、深情堅毅與雍容大度等各種類型人物。詩化的語言與文學的意境，恰與葉青的深邃軒昂相契合，遂也由此獲得三座「電視金鐘獎」的殊榮；二○○一年與公視合作的《秦淮煙雨》，更訴求電視歌仔戲的古典文學化意蘊。
雄渾憨篤、光芒萬丈的楊麗花
而被視為台視「坐鎮之寶」的天王巨星楊麗花，則散發出雄渾憨篤的鄉土親和力。本名林麗花，業界人多稱為「阿洛」，出身於亂彈北管子弟世家，後隨母親「筱長守」在「宜春園歌仔戲團」長大，六歲時演出《安安趕雞》的「小安安」深受矚目。在母親的嚴格訓練下，舞刀弄槍、劈腿翻滾等基本功底堅穩，十七歲演出《陸文龍》一舉成名。1965年進入「正聲天馬劇團」，優美渾厚的磁性嗓音，清晰純正的地道台語，在廣播歌仔戲的放送下紅遍全省，錄製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歌仔戲唱片，發行於海內外。
楊麗花從五○年代後期開始執掌「台視歌仔戲劇團」，身兼製作人與主演的雙重身分，與老搭檔許秀年成為觀眾心目中永遠的相公娘子，也是廣告收視率的絕佳保障。七○年代兩度招收新人，培育出陳亞蘭與潘麗麗等新生代演員；八○年代首度在黃金八點檔時段，推出在大陸實景拍攝的《洛神》；且更作為「現代劇場歌仔戲」的時代先驅，率先在國父紀念館演出《漁孃》；其後則在國家戲劇院的力邀下，陸續演出過《呂布與貂蟬》、《雙槍陸文龍》與《梁祝》的精緻歌仔戲，賣座均是長紅；今年度即將在十月底推出《丹心救主》，更是造成排隊熱潮，一下子就完全售罄。
回眸這四位電視歌仔戲四大小生，無一不是影視「兩門抱」的傑出明星，星光足影遍及內台、廣播、電視、電影及現代劇場，成為歌仔戲「新舊通路」上的指標性人物。奠基於年輕時所紮下的深厚功底，及通過唱念作打的演出實踐，四大小生淬礪出個人獨特的氣韻風華，小明明的靈秀雅媚，柳青的清逸純淨，葉青的軒昂深邃，楊麗花的誠篤親和等，都為電視歌仔戲烙印出繽紛多元的劇藝景觀，也成為你我心目一抹永恆的璀璨光影。
文字｜蔡欣欣 國立政治大學中文系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