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四年開始每年秋季在紐約市中心劇場舉辦的“Fall for Dance Festival”，今年邁入第四年，每年吸引上萬人進劇場看各式各樣的舞蹈，舞團受益、觀眾受益，劇場和贊助商也樂得笑呵呵，在日趨平淡的紐約舞蹈圈似乎又燃起一片生氣。
“Fall for Dance”可直譯為「舞在秋季」，或有「愛上舞蹈」的雙關語。而這個活動最吸引人的是它的票價，不論座位或演出場次，票價一律美金十元！位於曼哈頓市中心，交通便捷的紐約市中心劇場（New York City Center），是紐約市立芭蕾舞團和紐約市立歌劇院發源地，為林肯中心落成之前，第一個適合舞蹈戲劇和音樂演出的綜合型劇場，其內部可容納2750個觀眾。票價一張十元美金，又能一次看好幾個舞蹈團隊的演出，這樣不可思議的價格，讓觀眾願意不顧晴雨在開賣首日耐心排隊購票，上萬張演出票券一星期內就售罄，出席率更高達九成。當然也要歸功於製作單位的號召，讓舞蹈界的各路好手齊聚一堂，在初秋的紐約市同台共舞。最初兩年演出團體大部分是紐約當地的現代或芭蕾舞團，爾後則有嘻哈、佛朗明哥、探戈以及來自他州的團體加入，今年更有不少歐洲團體和茱莉亞學生舞團共襄盛舉。 過去都是美國團體，像似自家人互相分享觀摩，今年加入了大西洋對岸的表演者和作品，還有即將進入職場的學生團體，似乎多了點較勁的感覺。
各式舞蹈風格齊聚一堂
四年來累積的口碑，讓期待的觀眾不惜辛苦趕早排隊購票，除了直接到票口買票，主辦單位也提供電話和網路售票（每張外加六美元手續費），搶票的現象一年比一年熱絡；當然，早起的鳥兒有比較多的選擇，排了六小時以上的鳥兒只剩下看舞者頭頂的高樓層座位可選。紐約市立中心劇院於一九四三年落成啟用，當時的劇場建築不太考慮觀眾的座位安排，座位狹窄，加上前後排座位並未錯落安排，個子稍矮的觀眾必須有技巧地找到最佳角度才能看到整個舞台，個子高一點的觀眾也會有腳沒得伸的困窘，而坐得太挺又怕會影響後排觀眾，但這個不太親切的座椅安排並沒有嚇走觀眾，或許要歸功於紐約市立芭蕾舞團和紐約市立歌劇院長期累積的觀眾人口；看著這兩個紐約之光成長的忠實觀眾，對此劇院的眷戀猶在，雖然這兩個天王團隊已經不再在此長期駐團，但像艾文．艾利、保羅．泰勒（Paul Taylor）、美國芭蕾舞團等，每年仍固定會在這裡進行期至少二週的常態性演出。
「愛上舞蹈」的製作單位網羅了各式各樣的舞蹈風格，因此吸引慕名而來的各種觀眾族群。平時看慣古典芭蕾舞的觀眾身旁可能坐著愛嘻哈的年輕人，隔壁或許是全家大小一起來看家族中某成員的紐約首演，後面不乏來見習的舞蹈新鮮人，而大廳齊聚著來給同事們捧場的舞星們；演出時台上精采，作品之間的閒暇片刻亦是觀眾即席演出的精采對談和互動，這樣奇妙的交流，營造了一種不得不愛上舞蹈的氛圍。
今年的「愛上舞蹈」為期十一天，十場演出中總共有六套節目，每一套節目中有四或五個團隊的作品，每首作品長度不超過二十分鐘，一套節目只演一場或兩場，總共廿八個團隊參與；十一天之內只有一個星期一是劇場休息日，其他時間幾乎是當天裝台晚上演出，每套節目結束後立即拆台。同日演出的舞者和技術人員共享後台空間和設備，緊湊有序的工作效率和高精準度的表現令人讚嘆。時間限制是每個團隊選擇舞碼的主要考量，經費和舞台限制也可能會左右節目選擇，但各演出單位會盡量拿出看家本領，特別是較新的團體和個人。這個活動對參與演出舞團的後續曝光率及觀眾來源頗具影響力， 除了現場觀眾的喝采和觀賞的人次是最大差別外，它的意義形同每年春天在紐約舉行的表演藝術經紀人年會APAP活動。這些年來不乏因為參與這個舞蹈節的演出，而受到其他製作單位邀請的團體和個人。
馬茲．艾克夫妻雙人舞令人驚喜
六套節目中我挑選了三套節目，第一套節目（9/30）上半場三支作品和舞者都來自歐洲，有里昂歌劇院芭蕾舞團表演瑪姬．瑪漢（Maguy Marin）的女生四人舞Grosse Fugue、馬茲．艾克（Mats Ek）和他的太太安娜．蕾關娜親自演出的雙人《回憶》Memory、和丹麥籍友翰．寇伯（Johan Kobborg）個人創作《牧神的午後》Afternoon of a Fawn、下半場是阿根廷探戈舞團與樂團特別為這個演出創作的群舞Tango del Sur，最後由來自明尼蘇達州桶子與踢踏鞋團體的《桶子與踢踏鞋》Buckets and Tap Shoes的音樂舞蹈綜合演出終了。由創作和表演來說，瑪姬．瑪漢的Grosse Fugue以及友翰．寇伯《牧神的午後》運用最基本的肢體，在空間中刻畫出音樂性與戲劇性；不同的是舞著瑪姬．瑪漢的里昂歌劇院芭蕾伶娜們，捨棄傳統芭蕾舞訓練中直立、控制的肢體語彙，把精力任意丟到空間中或甚至完全交給地心引力；相較之下友翰．寇伯詮釋的《牧神的午後》，精準地表現出受過芭蕾舞訓練後的精湛控制能力。
馬茲．艾克夫妻檔的雙人舞對我來說是這次舞蹈節中的一個驚喜，一直都很欣賞他大型舞劇中創作和舞蹈的方式，卻不曾看過他親自上場；夫婦倆的雙人舞在六件傢俱散置的舞台上，自在地舞動著，似乎邀請所有觀眾進入他們的客廳中，目睹男女之間微妙的互動和情感，是溫馨幽默且不失莊嚴的《回憶》。下半場則是令人愉悅振奮的感官饗宴，探戈後接著來個踢踏舞，兩種截然不同的舞蹈風格，兩個在各自領域上頗有鑽研的團體，也再次提醒自己，隔行如隔山，雖然都是舞蹈，雖然都是音樂，再好的學習能力也無法完美掌握每一種不同的表演形式，而時間的付出是唯一的精通之道。觀賞這場演出令我身心愉快，微笑著走進劇場也微笑著離開。
《情歌》三組雙人舞對比分明
觀賞的第二（10/2）與第三天（10/3）演出中，令我印象深刻的幾首作品分別為賴瑞．凱歌溫（Larry Keigwin）的《情歌》Love Songs、崔莎．布朗（Trisha Brown）的《西班牙舞》Spanish Dance、都會叢林女性舞團（Urban Bush Women）的《臀動》Batty Moves、以及克里斯多夫．威耳頓（Christopher Wheeldon）的《雨後》After the Rain。
賴瑞．凱歌溫是近年來紐約舞蹈創作者中的後起之秀，也是美國舞蹈節的常客，作品以動作和概念上的幽默詼諧聞名，《情歌》是三對六小段雙人的組曲，三對雙人的性格刻劃分明，一對靦腆、一對熱情、另一對深情婉約，這些特質透過雙人之間隱喻或直接的肢體語彙在空間中互動，加上音樂和歌詞製造的背景情境，強化每對雙人舞的性格對比，在編舞者的安排下，每一位舞者也恰如其分地詮釋了各自的角色。
崔莎．布朗的《西班牙舞》是一九七三年作品，五位身穿全白衣褲的女舞者，站在大幕前，等距離面向舞台右邊分站著，音樂開始時，最左邊的舞者跟著節拍左右扭動前進，雙手緩緩由下向上伸起，當她貼近第二位舞者時，第二位舞者隨之一起搖擺持續前進著，直到五位舞者全部黏在一塊，跟著音樂左右搖擺前進至右舞台最邊緣，音樂舞蹈一起終了。簡單明瞭的小品，讓人坐在觀眾席上也不自覺想要跟著搖擺。
都會叢林女性舞團的《臀動》被視為該團的代表作，用動作和口白大肆鼓舞女性解放，標榜大胸大臀圓身是種美麗，觀眾席燈大亮，鼓譟同意的觀眾站起來一起狂歡，非常原始的肢體語彙和律動，接近人群的感染力，讓不少熱情的男男女女愉悅地起立同歡。
克里斯多夫．威耳頓（Christopher Wheeldon）是美國芭蕾舞界的新寵，在還是紐約市立芭蕾舞團的一員時即在創作上嶄露頭角，爾後受到其他芭蕾舞團的邀約委託編舞，去年成立自己的舞團，這次演出二○○五年為紐約市立芭蕾舞團創作的雙人舞《雨後》，由原創舞者擔綱演出，在著名的佩爾特（Arvo Pärt）名曲下舞著細膩的身段及步法，作品從簡單的重心移動開始發展，身著緊身衣褲的舞者發揮淋漓盡致沒有一點牽強，這支宜人順暢的小品是編舞者與舞者密切合作的成果，讓我迫不及待要觀賞威耳頓舞團十月中在同一個劇場的整晚演出！
就是要讓觀眾High起來
每晚「愛上舞蹈」最大的共通點在於節目的安排，不論作品如何組合，最終都以熱鬧收場；振奮的打擊樂、活潑逗趣的踢踏舞、熱情奔放的佛朗明哥音樂和舞蹈、或邀請觀眾一起參與的互動演出等等，就是要讓觀眾High起來。觀賞許多種類的舞蹈形式之餘，也見識各種舞蹈的異樣文化。比如芭蕾舞團在演出結束謝幕完落幕後，會再由工作人員將幕從中間拉開，讓舞者走到幕前向大家再三謝幕；又比如現代舞中經常為了突顯作品的戲劇效果，出現高女配矮男，或女胖男瘦的組合 ；平時在路邊敲打桶子的表演方式搬上舞台，斷棍子的狀況難免，桶子也照樣越打越遠，臨場感十足。
這個製作單位今年也在美國西岸啟動相同的舞蹈節，讓喜歡舞蹈的人接觸各類形式，讓不常看舞蹈的人體驗平時不敢挑戰的舞蹈藝術，讓從事舞蹈的團體有機會向更多人介紹自己的作品，也讓我更愛上舞蹈！
相關網址：www.nycitycenter.org/ffd/index.cfm
文字｜王如萍 旅美舞蹈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