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演奏廳前,常可以聽到幾聲小提琴的聲音傳來。從外頭望進去,名為「貝克父子提琴」的店鋪在精緻優雅中,隱約透露著木頭純樸的香氣。這家座落在國家音樂廳地下一樓的提琴店,常吸引許多好奇的目光,但「貝克父子」到底是誰?現在就讓我們帶領觀眾,解開這角落的謎……。
保羅.貝克(Paul Becker)是「貝克父子提琴公司」目前實際負責營運的成員,與姊姊珍妮佛分別在明尼蘇達與威斯康辛,經營提琴的製造修復業務,而父親則坐鎮湖邊的小屋,給予兩人許多的意見。保羅.貝克現年約五十歲,在十四歲時踏入這行,可說是家學淵源。太曾祖父就是提琴師傅,而曾祖父是樂團提琴手,祖父與父親則一手建立起今日的家業基礎。在家庭傳統的薰陶之下,十四歲那年,貝克跟爸爸說一聲想要試試看打造提琴,就得到了一整組工具。起因是他對於木工有著強烈愛好,這可說是貝克家族靈魂的一部分。除了家庭傳統之外,能夠長久在這行耕耘,保羅認為:「興趣也是非常重要的關鍵」。
提琴的製造與修復是非常需要耐心、注重細節的工作,同時還得加上歷史的研究功夫。假如沒有願意磨練的心志,是不可能長久持續的。打造一把琴往往需要數個月的時間,必須投注相當多的心思,講究公差的精細程度直達二十分之一公釐。製作與修復樂器,是一種生活方式,也型塑了今日的保羅.貝克。假如他沒有進入一行,大概會成為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提琴製作與修復,像是硬幣的兩面
談起家族的事業,保羅.貝克顯得興高采烈。除了修復受損提琴、提琴身世鑑定之外,最重要的是打造新琴。而修復跟打造新琴,儘管看來所需的技巧很接近,卻有很大的差別。開始打造一把新的琴,製琴師傅可以發揮創意,可以講究效率。首先要花心思研究一塊木料,找出使用它、打磨它的最好方式,但當著手修復提琴,就得將自己放入當初製琴的人思考的眼光,甚至必須小心研究製琴當時所使用的工法,然後小心翼翼地動手。
不當的修復會造成無可彌補的後果,很多情況下修琴師是提琴主人唯一的希望。從時間的角度來說,修復一把琴所花費的時間可能很長很長,必須挑選出適合木料等等,是個相當大的挑戰。有個比較有趣的例子,是保羅的父親卡爾在一九六五年收到送修的一把大提琴,來自一位居住在洛杉磯的客戶。直到一九九八年,那把琴都還在貝克家的工作檯上,長達三十三年的時間。那位客戶甚至曾經調侃地問貝克父子說:「我死以前到底有沒有機會拿到修好的琴呢?」當然不是每把琴都如此,也不是每個客人都得等上三十三年。他回憶起有一次,芝加哥熱浪來襲,交響樂團演出時的溫度將近四十度,結果一位中提琴手的琴發生脫膠,那是把義大利琴,琴的頂部整個分離開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結果保羅花三個禮拜的時間將它修好,如獲新生。
修琴時師傅面對相當大的挑戰,有各種各樣的情況,等著帶琴來修復的客人,可說是把他們的樂器視為家人的一部分,有著自己的個性。就像家庭醫師一樣,礙於客戶的隱私,保羅無法說太多的故事,但這確實是一項讓人入迷的工作。
製琴是專門的工藝,不是音樂家的副業
在外人的想像裡,製琴師傅似乎得要有深厚的音樂涵養,對各種音樂風格有所掌握,但保羅卻不認為有此需要。儘管他父親拉小提琴,姊姊拉大提琴,他自己也略通一二,但都不是可以上台獻藝的水準。他說自己確實知道如何讓提琴發出聲音,但要把曲目演繹出來,是演奏家的專業。說實在他也沒看過一把傑出的琴,是演奏家所打造的。演奏家的任務,是搭起美好樂器與聽眾間的橋樑,而製琴師傅要把全部心力專注在提琴的工藝與製造研究上面。為了瞭解提琴製造的工藝,貝克父子曾花許多功夫拆解史特拉底瓦里名琴,研究其打造的精巧之處,也研究許多木工方面的專業知識,瞭解到製琴時所必須遵守的規範,這與演奏家所需要的訓練大不相同。
雖然在美國中西部,貝克父子已是製琴、修琴的第一把交椅,但是他卻有更遠大的目標,想要放眼國際,所以保羅希望透過在台灣設點,成為跨入亞洲的敲門磚。他希望讓有興趣學習提琴製作修復的人,得到完整的訓練。儘管今日有著提琴製作學校開課以標準化的方式來教授並沒有錯,但保羅卻說這種教學仍是少了一點生命力。提琴製作是有著既定的規範可遵循,卻絕非只有規範而已,工藝是一種生命的展現。很多人會說,貝克父子打造的琴可以跟史特拉底瓦里的琴相比。保羅自己則表示,相信自己的製作水準不輸給他,但不需要跟史特拉底瓦里相比。每個製琴師傅可以全心全意製作一把琴,不一定要把目標設成「比史特拉底瓦里強」。要知道光是史特拉底瓦里,也會有好壞之分。每個師傅的琴也是如此,一定會有好一點的琴,有普通一點的琴。保羅希望花更多時間不斷製作出更多好琴來。今日人們競相蒐藏十六、十七世紀的名琴,保羅.貝克相信過兩三百年後,人們也會以擁有一把二十、二十一世紀貝克父子所生產的提琴而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