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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表演藝術
四手聯談

你一定要把音階彈乾淨!

我說的話有一半是沒有意義的,我把它說出來,為的是也許能讓你聽到其他的一半——

紀伯倫(Kahil Gibran)

我說的話有一半是沒有意義的,我把它說出來,為的是也許能讓你聽到其他的一半——

紀伯倫(Kahil Gibran)

當許多東西都展露在眼前時,你一定無法決定該看什麼。不過要是所有東西都被掩蓋起來的話,那,顯然,我們什麼也看不到!!

我一直對德國作家海涅(Heinrich Heine)寫過的一則小故事感到熱烈興趣。旅途中,有天,海涅在一座昏暗的義大利教堂裡,看見正在佈滿陰影告解廂前的某位年輕女士,她完全被黑色衣服包裹著(可不是Bulgari名牌!),可能她是位守寡的少婦?無可置疑,她正對神父傾吐著不為人知的神秘罪行。然而,在旁看得入迷的海涅,只能見到那位少婦高雅優美的手,一隻如獨立生物,正以最佳口才訴說並懺悔所有罪行的手。頃刻間,海涅情不自禁地愛上了這隻潔白如玉的手。之後,他神魂顛倒地走出了教堂……。

「我」竟然變成了一張「嘴」!

我也得告解,前些日子,我也經歷過類似的經驗。雖然,我並非此事件中之主要對象,可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竟然變成了一張「嘴」。不!這可不是暗示我成了四處散佈八卦的大嘴巴。很簡單,「我」就是成了一個獨立而不能——說話的嘴:因為太常造訪牙醫,習慣性地,自然而然一話不說就呲牙咧嘴張口等候。有次,正當手術,醫師拿起相機來拍攝我的嘴牙……「等等——我忘了微笑!」好不容易,我吐出這麼一句話,誰知牙醫先生聽了,竟然不解風情地回答:「不!不!這是純為科學用途而拍攝!」從此,我的「嘴」開始在牙醫照相機前保持「科學性」的緘默。不知何時,我熟悉的醫院中開始實施「零污染」診療,當你在診療椅上舒服躺下之時,馬上就會有一張面罩覆蓋住你的整張臉,只剩下一張傾盆大口。從前,當牙醫師忙著清理牙齒時,我總對著天花板上的骯髒圖案發呆,而現在,可比我學生時代高明許多了,會用熟練的「照相記憶術」默背天花板上的所有痕跡。這時,好似生命全部被除去,只剩下一張無法說話的嘴。終於,牙醫師拿掉了臉罩。不過,很諷刺地,這時我看見牙醫師戴著蓋住嘴部的口罩,除了嘴巴,臉部其他所有部位都暴露在外。為何他不乾脆全裸,只戴個口罩?如此,情況一定更滑稽。

終於,我忍不住問牙醫:「你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給病人蓋上臉罩?有什麼作用嗎?」牙醫師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到底該不該回答這問題……

「你一定要好好刷牙!」終於,他說了這句話,但還是沒有拿下他嘴上的口罩。

「是不是可以麻煩您取下口罩?您不覺得這樣說話有些困難?」牙醫又回答了,他說:「你一定要好好刷牙!」

或許也該叫學生全身包著,只露一雙手……

或許,我也應該如此教學生彈鋼琴?請學生以Bulgari絲巾如回教罩袍似地裹住全身,只剩下一雙手,老師手著一雙塑膠手套在旁上課?

「老師,我該怎麼練蕭邦練習曲作品十第二號?」

「你一定要把音階彈乾淨!」

「我要怎樣才能成為全世界上最棒的鋼琴家?」

「你一定要把音階彈乾淨!」

或許,這樣取笑可憐的牙醫師,實在太不公平。我該富有憐憫之心,他成天看見的只是一張張嘴巴,「張開嘴!」「閉上嘴!」……

可是,身為鋼琴老師,我成天看見的也只是一雙雙的手?

那麼,無論如何……

「你一定要把音階彈乾淨!!」

 

文字|魏樂富
翻譯|葉綠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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