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二○○七年由香港鬼才導演林奕華創作《包法利夫人們》,在誠品信義店六樓展演廳連連演十八場,口碑延燒創下幾近全滿票房佳績後,今年誠品春季舞台邀請國內前衛小劇場潮牌「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合作,由曾獲台新藝術獎第六屆評審團特別獎的台灣中生代炙手可熱的劇場導演王嘉明,以流行音樂才女陳綺貞的音樂為密碼,交織一部推理音樂劇場《膚色的時光》。
王嘉明,一九七一年出生於台灣台北,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核心團員,為中生代小劇場中少數急流勇不退、持續癲狂發燒的導演,對於內容結合形式美學的探求需索無度,並對愛情命題有嚴重的偏執傾向。首度挑戰中型劇場,《膚色的時光》仍不改王嘉明愛玩、探索戲劇形式可能性的慾望,不到幕啟燈亮那刻,觀眾無法窺見事件發展的全貌。本刊特別帶讀者從五條線索,逐一拼湊出這個以愛情為名,滲透陳綺貞歌聲的推理現場。
誠品春季舞臺《膚色的時光》
4/10~11 19:30
4/11~12 14:30
4/14~18 19:30
4/18~19 14:30
4/21~25 19:30
4/25~26 14:30
誠品信義店6F展演廳
INFO 02-33939888
線索之一
劇場頑童王嘉明,「玩」出創意!
文字 廖俊逞
二○○八年夏天,在美國視覺劇場巨擘羅伯.威爾森(Robert Wilson)的欽點下,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一行十人,前往位於美國長島的水磨坊藝術中心〈Watermill Center〉進行五週的駐村。導演王嘉明和莎妹們與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合作,透過密集的排練,在當地高爾夫球場發展一個結合音樂、詩作、舞蹈、戲劇與空間的戶外環境劇場作品Plastic Holes,其生猛的創意、多元的表演語彙、豐富的視聽覺元素,連羅伯.威爾森也大感驚艷,讚譽該作品為「充滿幽默、詩意、驚喜和感動,獨特的聆賞經驗,有趣地運用建築空間,最重要的是『好玩』!」
「好玩」一詞可說精準地概括了王嘉明歷來作品的性格。三度入圍台新藝術獎,並獲得評審團特別獎的肯定,這位六年級前段班最夯,被形容具有頑童性格的劇場編導,散發著青春大男孩的氣質,在傻氣單純的笑容背後,有著好奇而敏銳的美感直覺和觀察目光。他從不在創作中咄咄逼人地質問“why?”,而是調皮任性卻認真細膩地探索“why not?”每次出手總思考著:「還可以怎麼玩?怎樣做最有趣?」他說,做戲,說實驗太沉重,自己只是儘可能地利用每一次機會,在劇場伸出觸手,碰觸那些無以名狀或未曾去過的領域。
也因而,細數他的編導作品,次次都有出於好玩和冒險精神的創意之舉:二○○二年的《Zodiac》將影像裝置帶進劇場和真人表演互動,延伸了劇場有限時空,並探討了媒體和劇場的關係;同年的《請聽我說》通過肥皂劇般的芭樂情節,一路押韻到底的文藝腔對白,如偶般的身體表演,突顯愛情的荒謬;○四年的《家庭深層鑽探手冊》是國內史無前例地沒有現場表演的演員,也沒有替代性影像可「看」的「聽覺劇場」;莎翁劇本《泰特斯》,他以流行歌曲般的押韻台詞改寫,並拿起剪刀將敘述結構非線性拼貼重組;以流行神話麥可.傑克森(Michael Jackson)的音樂為創作核心的《麥可.傑克森》,拼貼綜藝街舞等通俗娛樂元素,將劇場營造如演唱會般激情狂熱,成功勾勒出台灣八○年代通俗文化與社會議題;此外,還有在裝置成機車行的劇場演出《文生.梵谷》、以自創外星語轉譯戈爾德斯劇本的《R.Z.》……。
持續參與劇場創作與實驗十餘年,王嘉明是台灣小劇場導演之中,擅長創意的佼佼者。他始終站在傳統與創新的邊緣,大眾與前衛的交界,作品不因通俗而失去批判力量,不因實驗而變成標新立異,照顧普羅大眾的同時,持續追求美學的突破和創新。酷愛在劇場流露哲學思索,卻也懂得把玩通俗文化的王嘉明,從莎士比亞到麥可.傑克森、從馬勒的交響曲到披頭四的流行歌,都是他信手拈來的素材,其作品可說是「叛逆而不失可愛,前衛而不失感染力」,充分反映了這個世代,商業與藝術、主流與邊緣不再二分的混血精神。
今年,誠品春季舞台與王嘉明共同攜手,《膚色的時光》將挑戰連演十八場,共六千五百個觀眾人次的中型劇場。王嘉明將以流行音樂創作歌手陳綺貞為靈感,編織一齣解構陳綺貞情歌密碼的推理音樂劇場。當音樂才女碰上劇場頑童,當流行音樂走入劇場,一場華麗的跨界冒險,就要展開!
線索之二
陳綺貞的情歌密碼
文字 朱安如
為什麼是陳綺貞?
即使唱片銷售數字在全球金融海嘯的景氣寒冬中創造佳績,即使締造了在台北小巨蛋開演唱會,萬張門票開賣第一天就全部售罄的傳奇紀錄,登上連主流歌手都想征服的高峰,商業雜誌從她的個人魅力剖析起,說她「另類經營,引爆歌迷超高消費力」,陳綺貞,在很多歌迷的心中,卻依然像那個當年在墾丁海邊販賣自製demo,和同學在未動工的小巨蛋工地前地下道賣唱的女孩,那個不管世界怎麼變,總是用自己的步調、自己的方式、自己最初的感動創作、唱歌給你聽的人。
陳綺貞,讓我們學會用自己的角度看世界。
一如她面對台灣最狗仔的媒體,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表裡如一」。她用柔軟的嗓音哼唱:「在愛人的氣息裡/血腥的紅色最甜蜜」;名為〈天使〉的歌曲,她寫:「用我邪惡的心/自私的對待你」。KTV裡我們隨著她的腳步大聲踩過「巴黎、北京、土耳其」,唱到最後一句才發現:「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在多少個音樂節的星空和草地,我們緊握身旁溫熱的掌心,只差沒和台上的她同聲唱和:「我需要逃避/攤開你的手讓我死在你懷裡」。
她甜美剖析愛情殘酷真相,一層層優雅切開,逼使我們在安靜的夜裡,不約而同戴上耳機,形似優雅遊賞花草甜香,實則閉眼撫觸自身殘破與不堪,以溫柔聲響殷殷探尋皮膚底糾結交錯的陰暗根部。當我們在彼此取暖的晚上一同搖擺、合唱,這原始驅力和千百年前老祖宗們圍著火炬飲酒、分食的根源並無太大不同,只是陳綺貞的歌聲流動,彷彿映照出我們的集體選擇——構築在我們對於「愛情」可能共通的理解和想像上——一種舔舐的姿態,甘甜而暴力。
「她的音樂是難解的迷宮。」王嘉明對陳綺貞音樂如是詮釋。「綺貞的情歌營造出的特殊張力讓它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對我來說那是種質地,另外一個空間,像建築物,立面跟內部裝潢完全不同。我以往的戲很多都沒有劇情,這次反而刻意想有劇情,從愛情出發,因為她的歌大部分也跟愛情有關。」
在《膚色的時光》中,導演王嘉明透過陳綺貞的音樂,揭示了一種世代的愛情觀,在她甜美的歌聲與旋律底下,隱含的暴力與死亡,在王嘉明眼中,這種極端反差的作品性格,是一種殘暴與撕裂的愛情面相。王嘉明強調,綺貞的音樂將在戲裡以各種元素融合其中,變成一個完整的脈絡,和演出情境調和、反差或交錯。在音樂總監陳建騏的構思中,陳綺貞的音樂將被改編成清唱、電音、噪音、探戈等版本,例如無人聲伴奏的〈躺在你的衣櫃〉,這首歌重新被拆解組合,讓十二個人合聲。有些則直接在劇情中穿插,例如小攤販的收音機傳出模糊的音樂,或是角色平常會隨便哼兩句,就以碎裂的方式呈現。
王嘉明強調,《膚色的時光》要讓你聽見從未聽過的陳綺貞,聽見她創作意志的延伸,也聽見愛情的最初。
線索之三
愛情如同一場推理劇
文字 周行
說王嘉明是最常、也最擅長處理愛情的創作者並不為過——愛情之於王嘉明的作品軸線,有時扮演調味料,有時扮演主要菜餚:二○○二年的《Zodiac》,乍看處理連續殺人犯和被害者、同夥、追緝者等社會角色的人際關係,愛情卻如同樂曲中時隱時現的bass,藉由兩人一組的演員之間的互動,暗喻殺人犯vs.被害者的關係,未嘗不等同於戀人爭奪抗衡的權力消長,甚至挾情感為暴力的天秤擺盪。
二○○五年的《泰特斯》和○八年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則直接援引莎翁劇碼,借力使力:《泰特斯》為羅馬復仇劇,王嘉明拉出其中泰特斯之女的故事線,表現宮廷鬥爭下的愛情脆弱如一隻小螞蟻,或者乾脆以愛情之名行奪權之實。《羅茱》此一經典,則被王嘉明強調「年少的愛欲如同不被拘伏的野獸」,四處橫行的結果,將愛欲導向不可避免的死亡終局。
然而,王嘉明最有魅力的愛情作品,應當算是二○○二年首演,此後亦常受邀至國內外演出的《請聽我說》,以及獲得第六屆台新藝術獎「評審團特別獎」的《殘, 。》這兩齣劇碼,不約而同將愛情以通俗劇的形式呈現,卻在通俗中見不俗——《請》劇的故事圍繞兩男一女的三角戀愛發展,王嘉明卻獨出一格,用紙娃娃平板造型、近似偶劇的肢體表演和韻白台詞,構成一部看似陳腔濫調,卻機鋒處處的「解剖愛情」,從男女兩性差異一路談到資本主義,以及愛情常規到底規範了什麼、又野放出什麼潛藏的人性/獸性。
《殘, 。》則一舉跳脫傳統敘事,以交響、賦格等音樂形式具現愛情裡常見的背叛場景,經由倒轉、快轉、慢速、重複等表演手段,讓背叛、求愛、救贖無所不在,人人都是愛情中殘缺的一角,到了演出中段,王嘉明更將身陷愛欲的激情呼喊,一轉而成政治革命的口號歌唱,愛的激情與政治激情,至此終於混同不分,「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
王嘉明說,談愛情很難純粹談愛情,勢必跟社會有關,不管是抽象的結構、意識、或是具體的組織或法律,不可能抽離出來。這種交錯性,在私人與公共的界線,甚至人跟人之間人跟神之間,就不是那麼理所當然,或這些不同,彼此是以彩繪玻璃方式構成一個世界圖像,而不是像文字狠狠一刀切下的二元。「所以愛情通常只是一個入口,一個觀眾比較關心親切的入口,我盡量就是裝潢入口之後的時空。」
在《膚色的時光》中,王嘉明同樣套用愛情的通俗戲碼,卻以推理的形式重新解構鋪陳情節。他說,戀愛中的忌妒與偏執,其實如同一場推理,情人們總是彼此追問:「你今天去哪裡、你為什麼不愛我、你到底在想什麼」,那種層層推演,非一探究竟不可的對話,就像在找線索,期待真相出現。他將以陳綺貞的音樂為推理事件線索,逐一破解隱藏在溫暖歌聲背後,那些對愛情義無反顧的勇氣和追求,那些愛情中忌妒、背叛、佔有與殘暴的貪圖,演繹出陳綺貞情歌中,屬於我們這個世代的愛情現象學。
於是,與其說愛情是王嘉明的作品主旋律,不如說愛情是他用以觀照世界的顯微鏡,他從愛情出發,如提著大刀解剖牛隻的庖丁,對準構成愛情的肌理紋路精細切割,於是,當王嘉明討論愛情,他討論的其實是社會、是道德、是規範、是法律、是暴力、是理性、是私人與公共的界線、是死亡的畏懼、是神性的救贖……愛情可能是老梗,但到了王嘉明手裡,卻發揮顯微鏡般的功能,引人一窺那些構成愛情、看似無關的幽微生命。
線索之四
華麗詩意的用樂工法,開闢多次元的現場
文字 林芳宜 作曲家暨樂評人
只要看過王嘉明的戲,大抵都會為他戲裡大膽的音樂而感到暈眩。初聽這些音樂,簡直像一碗大雜燴,什麼材料都有,而之所以感到暈眩,是因為觀眾從來無法預期下一秒導演會丟出什麼聲音。安魂曲的拉丁文歌詞猶在耳邊,夾子小應就噹啷噹啷唱將起來;或者布蘭詩歌的終止式神不知鬼不覺地連著梵唱,短暫錯愕之後的會心一笑才正要展開,中文芭樂歌卻已經摩拳擦掌準備跳進來了。
沒錯,這是聲音的拼貼手法(collage),但是一句「拼貼」,說不盡王嘉明。
音樂,或說聲響,與場域的關係是不可分離的。二○○二年的《Zodiac》是確立王嘉明進入劇場的作品,在兩片投影布幕之間的方圓之地,聲音、影像與語言聚集了劇場內所有的能量,黑白影像加上粗礪尖銳的電子音效,謀殺事件與觀賞現場之間的時空與情感層次瞬間重疊(overlap),但若隱若顯的吟唱旋律,卻又使那黑暗中的方圓光場覆蓋上一層魔幻的薄霧,自那重疊與擠壓的層次空間裡抽離出一個縫隙,除了這個在日後作品中時時出現的特徵之外,另一個特徵——聲音與文本的節奏的緊密相連——在《Zodiac》也已經清楚浮現。
音樂在王嘉明的作品裡,時常擔負著傳達的功能。《麥可.傑克森》(2005)是一本時代的事件簿,〈明天會更好〉、〈楚留香〉、小虎隊等音樂一出現,劇場的時空與觀眾腦子裡的時空馬上有了聯結,也就是說,讓觀看的年代與事件發生的年代在當下同時運行。反過來,文字與劇場裡的各種聲音,也經常成為音樂的一部分,如《Poi, Poison, Poison》(2005)、《文生.梵谷》(2006);而《請聽我說》(2002/2008)對仗的文本,與古典樂派的對仗樂句、調性的起承轉合更是如出一轍,雖是唸白,整齣劇卻如一首流暢的歌曲,極富音樂性。
除了對劇情的氣氛與節奏產生助力之外,王嘉明作品中的音樂看似隨性,卻承載著結構與形式的功能,他以音樂建構出場域、時間、情感的層次,透過拼貼的技法,這些層次或並行、或互映、或混合、或對立,在狹小的劇場空間中架起一座無限寬廣的高樓。二○○七年的《殘, 。》是王嘉明的突破之作,也驗證了一個音樂/戲劇在形式上(Form,音樂用語為曲式)的融合與跨越。他以交響曲的樂章為該劇的骨架、以劇場的演出方式呈現音樂中的動機→樂句→樂段→樂章等曲式構成分子,而演出方式則是以音樂的創作技法如逆行、反向、倒影、反覆、變奏、緊接、擴充、卡農、賦格等來進行。《殘, 。》是一部可以看到/聽到和聲(Harmony,樂曲中聲部的垂直與共響關係)與對位(Counterpoint,樂曲中聲部的平行與互應關係)的作品,也是一部可以看到/聽到曲式中呈示→發展→再現(Exposition→Development→Recapitulation)的戲劇作品。王嘉明以戲劇的介面演出絕對音樂(Absolute music),不是偶然,回顧以往多部沒有劇情文本的作品,《殘, 。》是累積這些實驗成果的花開之作。
在許多部作品中,王嘉明三不五時就往大雜燴的鍋子裡掠下一首歌曲,有Damien Rice也有舒伯特,歌曲在這些作品裡總有如一道光,投向不存在舞台上、不存在觀眾眼中的一個幽微空間。即將上演的《膚色的時光》則是從陳綺貞的歌曲出發,建立在文字與音樂的結晶上,並且有別於《殘, 。》,《膚色的時光》將在音樂上建立戲劇形式,陳綺貞的音樂會以什麼面貌出現?以王嘉明的風格,當然只有到了現場才會真相大白。
線索之五
從可見的劇場空間到不可見的心理空間
文字 廖俊逞
在《Zodiac》中,舞台是一處以裸露的鷹架、帆布搭蓋而成的廢棄工地,四面環場的多媒體影像,從真實生活、虛擬動畫、歷史紀錄片,辯證、結構、解構「實」與「虛」,探索犯罪形成的心理和社會網絡。拼貼拆裝重組莎翁文本的《泰特斯》,舞台像一座走秀的T型伸展台,莎士比亞筆下的強姦亂倫殘肢血腥暴力,在這個赤裸裸的展示空間中,毫無保留地冷血呈現。《文生.梵谷》將機車行寫實地搬進劇場,光想機車行與梵谷的關係,突兀又無意義的荒謬已造就這個舞台的意義。轉譯馬勒交響樂曲的感受結構為演出脈絡的《殘, 。》則將舞台抽象化,一個由潔白粗鹽所舖成的正方形區域,上空懸掛著一個巨大黑色氣球,這樣的裝置空間並不為了指涉其他的空間,而是空間本身成為一個奇特的物質性風景。
王嘉明的作品在劇場空間設計上總是別出心裁,令人耳目一新,且與內容緊密呼應,並透過劇場外在有形的空間,指涉內在無形的心理空間,實踐他心中一股探索戲劇形式可能性的欲望。劇評家林于竝即表示,對於「形式」的探索,通常來自以前所未有的視點來重新描繪世界的慾望,如果說尋找屬於自己的藝術表現形式,是每個劇場工作者的慾望的話,那麼,王嘉明應當被列為最近劇場界的「特別觀察名單」。
通過王嘉明眼睛所創造的劇場空間,究竟原型為何?「劇場空間是相當繁雜的『關係』,像蜘蛛網所交錯的一個面向,但並不是由只有可以被看見的元素組成,或換另一個說法,把看不見的空間和可見的空間一起裝置成另一個空間。」王嘉明說,聽覺對他而言也是空間,雖然它看不見,但不同的聲音對他而言,是某種色彩的變化或是質材的雕塑,它空間的意義遠大於時間,而不只是節奏、速度或是氣氛。
同樣地,文字在王嘉明的劇場中也是裝填聲音的空間,它不應該只是承載意義的符碼,意義跟音樂一樣必須在「旋律」中才能成立,而不是在字典裡。演員也是一個繁複的身體空間,它有動作空間、聲音空間、物理空間、心理空間……任何一個轉頭、眼球的移動都是空間變化,而這變化間的「關係」交織出一位角色。王嘉明強調,演員的身體和聲音必須被視為物質,再加上別的演員和劇場元素,多者間的空間「關係」,才是真正的空間,而不是眼前單個封閉的空間或是封閉的軀體。「一如崑曲演員的細緻和技術,但那是在詞譜、舞台道具、視覺、衣服、動作、象徵符碼,甚至訓練體系,整套前後左右內外上下脈絡所交錯出來的一個表演小宇宙。對我而言,有趣和富有挑戰的是如何創造那小宇宙。」
王嘉明企圖在《膚色的時光》中,再度施展他說故事的能力,但倚賴語言敘事之外,合作多年的舞台設計黃怡儒也用空間與之相互呼應對話。在劇場空間規劃上,王嘉明試圖打破觀眾全知的觀看習慣,舞台設計黃怡儒將在劇場的中間設計一堵牆,情節如碎片般在牆的兩面上演,觀眾只能選擇觀看一面的演出,並透過現場投影及聲響,拼湊出推理的線索;觀眾彷彿置身一個以愛情為名,充滿懸疑感的謀殺現場,不到劇終不能窺見事件發展的全貌。影像設計徐筠庭也將透過現場直播、預錄影像的交錯,增生事件如羅生門般變幻的觀看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