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戲劇不僅僅是一種社會活動，它是一種生活方式！我們全都是演員：作為一個公民不是僅僅要在這個社會中生活，更要想辦法去改變它！

——奧古斯都．波瓦

以戲劇力量為全世界許多弱勢族群發聲的「被壓迫者劇場」創始者——奧古斯都．波瓦（Augusto Boal，1931-2009），五月二日在巴西里約熱內盧辭世，享年七十八歲。巴西新聞媒體稱許他為「永不滅的聲音、不朽的戲劇大師」，總統魯拉表示，波瓦是一名充滿愛與生命的男子，他所創造的「被壓迫者劇場」，讓市民變成了演員，帶領被壓迫的群眾革命，為他們發聲，他的劇場靈感成為世界各地熟知巴西戲劇的重要指標。

熱情巴西孕育而成的被壓迫者劇場

葡萄牙裔的波瓦，出生於巴西的里約熱內盧，這個擁有森巴嘉年華會及多次勇奪世界盃足球冠軍的國家，孕育出這名對戲劇充滿熱情的小男孩。與其說波瓦受到布萊希特的影響很深，以至於他的作品皆以台詞和音樂做為敘事方式，不如說是嘉年華會融合舞蹈和音樂的森巴，使得音樂在他的作品中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

十歲那年，他透過收音機聽到了第一齣巴西肥皂廣播劇，小男孩當下就被收音機傳來的種種演員的聲音、情節與音樂所震撼。身為麵包師傅的兒子，波瓦和劇場並沒有任何連結，取得的學位也是毫無相干的化學博士，但在就學的過程中，他持續地自修相關戲劇理論，並結交志同道合的劇場朋友，彼此分享對文化及社會議題的創作。前往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就讀時，更是把握各種機會選修各類戲劇課程，同時參與劇團的演出及編導工作，累積了不少美國劇場經驗及人脈。

返回巴西後，波瓦擔任阿利那劇團（O Teatro de Arena，意即：圓形劇場）的藝術總監，以史坦尼的表演體系訓練演員，搬演國內外劇作，同時編寫諷刺軍政府高壓統治迫害人民的音樂劇Arena conta Zumbi及Arena conta Tiradentes。一向推崇布萊希特史詩劇場的波瓦，在這兩齣劇中延伸出了丑客（curinga，被壓迫者劇場技巧中引導觀眾參與的靈魂人物），將布萊希特製造疏離效果的敘事者，在角色的替換及與觀眾的互動中，有了更多的變化，進而透過劇場的力量，激起觀眾思考，並喚起觀眾對政治的關注與反思。

一九七○年代是巴西軍政府對言論自由限制最嚴重的時期，無懼軍政府的恫嚇，波瓦持續巡迴演出，以戲劇鼓動民眾爭取自身權益，終遭軍政府逮捕入獄，經過不斷的運作才獲得假釋，開始他在南美及歐洲流亡的日子。

流亡的過程從南美洲到歐洲，「被壓迫者劇場」的主軸「論壇劇場」，在秘魯獲得了啟發。所謂的論壇劇場指的是劇場像一個公開的論壇，所有在場觀眾都可直接參與，當觀眾對台上演員的表現方式或對困境的處理不滿意時，隨時可以喊停並上台取代之。這樣的形式發想來自於波瓦在秘魯操作「被壓迫者劇場」的案例，一名觀眾向波瓦表達對某個角色的想法與不同的詮釋，但是大家怎麼也不能理解她所陳述的想法，於是波瓦突發奇想，請她上台取代女演員的角色，在觀眾上台取代演出的過程中，他發現「去做」的確比「說的」更具有說服力，「被壓迫者劇場」也就在此時成書。

內在的被壓迫：慾望的彩虹

轉往歐洲發展時，波瓦的「被壓迫者劇場」面臨了一項困境，因為歐洲的人民沒有軍政府的壓迫，有的只是心靈上的空虛，於是「慾望的彩虹」在巴黎誕生，第一個「被壓迫者劇場中心」也在此成立。

「慾望的彩虹」是一項用在心理戲劇的技巧，小組成員彼此建立某種程度的信任，分享個人經驗及故事，由小組成員演出重現故事情境，另設一名觀察者，在故事主角安排演員及演出的過程中，不發一語，以局外人身分跳脫觀察。所有成員在結束後分享站在不同崗位上的體會，並對故事中的壓迫與被壓迫現象進行全盤檢視。

為了協助巴西普及識字教育計畫，波瓦在一九八六年回到巴西，而後在一九九二年為參與如同嘉年華會的巴西地方選舉，參選里約熱內盧市議員，在市議員任內發想出立法劇場（O Teatro Legislativo），並以立法劇場形式，成功推動十三條法案。

立法劇場之使戲劇政治化

如果說「被壓迫者劇場」是一項革命的預演，為被壓迫者尋找解決困境方式的一種彩排，那麼立法劇場就是將這項預演呈現的渴望，轉化為能夠提供實質幫助的方法。

由劇作家提供結論的政治性劇場早已不能滿足波瓦，他尋求的是一種能夠成為社會改革力量的使戲劇政治化，透過戲劇方式協助民眾發聲，以達到政治目的。

立法劇場在論壇劇場之後將舞台轉換為模擬的立法院，在現場觀眾無異議下，以模擬的三讀通過觀眾草擬的法案，經過律師團的審核，將法案專業化後送交民意代表推動立法。

現在的里約被壓迫者中心以社會福利工作為主，運用立法劇場協助里約多處監獄受刑人更生，同時以廣場式的舞台幫助許多身心障礙人士及窮人進行心理治療，讓人們不分階級，透過分享與行動轉化為積極的人生觀。

波瓦將他的理念遺愛人間，其子朱里安．波瓦（Julián Boal）取代了父親在全球主持工作坊的指導工作，世界各地運用「被壓迫者劇場」技巧的劇場或教育工作者，也將繼續在社區認真地生活著，為改變社會而努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