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劇只見兩名囚犯,一個若有似無的監獄空間,一個實實在在的監禁氛圍。兩位演員的對話與肢體,在簡單的四道代表監獄空間的防線之中,提供了很大的想像空間,因為真正的監獄空間亦如其舞台所呈現的一樣貧乏,觀者被放置於監獄空間以外的視角,理解處於監牢裡的人怎麼互動。如同兩名囚犯生活的單調與無奈,我們得以在四道防線後的牆壁視角透視其掙扎與無以比擬的孤獨。
今年皇冠藝術節由EX-亞洲劇團推出的劇碼《島》,改編自荷裔南非劇作家亞朵.佛佳德(Athol Fugard)一九七二年依據真實故事創作的經典作品。該劇所講述的是在一座島上的監獄,兩名政治犯日復一日枯燥且繁雜的操演與勞動生活,同時一邊準備獄內餘興節目的表演——希臘劇作《安蒂岡妮》。兩人因排練表演與監獄生活的苦悶時有摩擦,但其共患難且互相扶持的感情無可取代。當其中一名囚犯得知可提前獲得假釋出獄後,在演出《安蒂岡妮》前一晚,兩人的友誼與互相扶持的關係遭逢巨大的懷疑,被留下的囚犯只得獨自面對無絕盡的囚禁生活。
演員的肢體與對話,提供了很大的想像空間
開場兩人的鏟砂倒砂襯在極暗的燈光底下,動作極為緩慢,觀者在這場毫無對白的場景中,認識兩名囚犯,從其每天最為無趣又重複的緩慢採砂,感受時間在此的漫長感,兩名囚犯動作時所感受的厭煩與無意義,觀者感同身受。隨即被天外飛來哨聲所命令的動作與長跑,觀者隨著兩位的跑,從身後的藍光消滅知道,我們將離開採砂場。
隨即靜默中悄悄垂下的四道防線,微小的三角錐紅燈隱隱發散著,兩名囚犯結束這天的採砂操演,伴著腳上與臉上還滴著血的傷痕,狠狠地摔落在牢房地上。從舞台上的四條防線,辨認出兩位囚犯所站之處,是他們的牢房,有著各自的草蓆與物品,接著燈光直射房間內,就像監獄裡的刺眼光線那般。台下的我們身處於牢房以外的視角才有得這樣的空間,窺見他們的互動。
整場劇只見兩名囚犯,一個若有似無的監獄空間,一個實實在在的監禁氛圍。兩位演員的對話與肢體,在簡單的四道代表監獄空間的防線之中,提供了很大的想像空間,因為真正的監獄空間亦如其舞台所呈現的一樣貧乏,觀者被放置於監獄空間以外的視角,理解處於監牢裡的人怎麼互動。如同兩名囚犯生活的單調與無奈,我們得以在四道防線後的牆壁視角透視其掙扎與無以比擬的孤獨。其中一場兩人慣例睡前的餘興節目,輪到表演的囚犯拿起漱口杯擬似電話般沿著邊緣按了幾個號碼,進行想像通話,卻在想像那端接起電話的人問起近況時,瞬間沉落至孤獨與想念的深淵中。囚犯的心事,藉由想念親人的對比顯現,令人著實感受到一股壟罩式的龐大孤獨感。
轉場的燈光配置,讓空間變得動態
在《島》劇中,我特別喜愛的是轉場的燈光配置。當進入監獄時,用來標示監牢的四條用釣線垂掉的紅色小燈,配合其動態垂降的形式,有種監獄之門降下之感;在轉換成演劇中劇《安蒂岡妮》時四道燈線上升至一半的位置,得以使人迅速轉換至另一場景,簡單而容易想像。而末場兩人回到採砂場,四道防線消失,燈光幾近全暗僅微弱藍色光線打在背場中央,則建立了前後的立體空間感,兩人似乎跑在日出微亮的砂地上,光線所在有如太陽升起之處,有種真正身歷其境的感覺,舞台空間似乎變得動態,瞬間獲得像電影中隨之移動的攝影鏡頭。
由於本身故事場景的單一,所以對白從演員口中所表達出來的,就僅僅是觀者得以想像的範圍,但其刻意表現的局限,卻逼真呈現囚犯在想像事物的過程。另外,對白與劇情連貫的設計十分精采,其中一段對白是其一囚犯當得知自己的同伴獲得假釋,開始想像百日後同伴離開監獄的種種,鋪陳細節講述著同伴越來越自由的過程,與自己將被留下的痛苦,因忌妒故視同伴身上染上一股「自由」的臭味,使得原先抵抗扮演安蒂岡妮的掙扎不再,認命演出,與其劇中劇的角色心境十分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