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政府「買單」(bail out),美國表演藝術團體在二○○九年可謂是哀鴻遍野,由東到西,由本土到歐巴馬老家夏威夷,樂團歌劇團破產連連。然而這其中也有一個異數,在很多人已經準備寫墓誌銘的時候,竟然一連獻出兩個精采的表演,讓人又重新對其未來產生期待——這就是紐約市歌劇團(New York City Opera)。
紐約市的大都會歌劇院,舉世知名,然而許多紐約歌劇迷,對於財力名聲皆居「側室」的市歌劇團,卻始終有一份私房感情,因為市歌劇團填補了許多大都會節目安排上的遺憾。
大都會歌劇院是由紐約頂尖上層家族所創立,貴族氣十足(Edith Wharton的名著《純真年代》The Age of Innocence的開場就是最佳寫照)。在一九四三年創立的市歌劇團,因此被標榜為「人民的歌劇院」,票價相對平民化。兩個歌劇院同樣搬到林肯中心後,為了區隔,市歌劇團劇碼開始強調冷門劇碼、美國歌劇和美國歌手,成為許多年輕歌手踏上紐約舞台的試金石,包括多明哥(Placido Domingo)和卡瑞拉斯(Jose Carreras)。至於可稱得上是美國歌劇皇后的希爾絲(Beverly Sills),尤其是市歌劇團的金字招牌。
選任新總監波折多,學院派史提爾出線上任
然而二房不好當。想看通俗戲的觀眾先入為主會去大都會,冷門歌劇只能吸引數量有限的嚴肅劇迷。市歌劇團的舞台因為當初是為巴蘭欽的紐約市芭蕾舞團量身打造,有吸音效果(減降舞鞋落地聲),不利人聲傳達,長期為人詬病。因此當前任總監在兩年前請辭時,劇團做了一個大冒險,從歐洲請來莫堤耶(Gerard Mortier)。消息一出,很多人都唱衰這個愛搞「導演劇場」(Regietheater)的火爆浪子,最主要的顧慮是莫堤耶慣於歐洲政府資助的藝術運作,來到資本主義的美國必然要水土不服。
果然還沒正式上任,莫堤耶就在二○○八底突然宣佈「不玩了」,還隔海批評了市歌劇團一番,說他們承諾的資金不到位,讓當初力挺他的董事局很難堪。
賠了夫人又折兵,市歌劇團找上學院出身的史提爾(George Steel)。他從哥倫比亞大學的Miller劇場起家,已經被達拉斯歌劇院給延攬去了,不知市歌劇團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也玩了一招莫堤耶的戲碼,那廂達拉斯還沒上馬,這廂已經重吃紐約回頭草。
市歌劇團雖然及時止血,在短時間內宣佈新人事,但很多人還是不看好其前景。因為史提爾的專長是新音樂和古樂,與歌劇界沒什麼淵源,莫堤耶的反覆不只讓劇團信譽受打擊,財務也重創,加上工會也在此青黃不接時落井下石,威脅要重談合約,因此當時紐約到處有人幫劇團唱輓歌。
新劇排出雅俗並陳,《唐喬望尼》創意受好評
史提爾接任不久,排出本季六個劇碼,主要是延續劇團的傳統,新舊雅俗並陳,唯一的新製作是莫札特的《唐喬望尼》,並無任何特殊,更有點歹戲拖棚的味道。
沒想到戲還沒開演,就傳出好消息。頭檔Esther竟然賣到加場。這部美國作曲家魏斯高(Hugo Weisgall)的最後一部歌劇,一九九三年也是由市歌劇團首演,然而無調性的音樂叫好不叫座,從此被束之高閣。這次盛況空前,不僅顯示紐約人對市歌劇團的傾力支持,也證明史提爾有市場眼光,在猶太社區猛力推銷這個對他們有如建國神話的故事。
接下來Christopher Alden製作的《唐喬望尼》,以創意的構思,一批年輕賣力的歌手,把爛縠子老戲演出了新意,雖然強調故事黑暗的一面,卻不流於煽情,大獲好評。正巧的是前此不久,大都會的新製作《托斯卡》,走創新路線結果卻是粗俗,兩相對照,更證明市歌劇團小而巧,可以在藝術上冒險創新。至於音響效果,也因為耗資上億的整修工程而有所改善,總算上一季的歇業,不算是完全浪費。
連連在票房和藝術上擊出兩支安打,市歌劇團可以說暫時穩住陣腳。春季的四個製作都是近幾年演過的劇碼,相信是要給劇團休養生息的機會。說已經完全走出危機,還嫌太早;如何與大都會區隔,找到固定的觀眾,也還是一個問題,但總算是讓人看到一線生機,這或許是二○○九年最足令人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