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時編舞家亞蘭．布拉德勒日前在巴黎城市劇院推出新作《斷章取義─給碧娜》，是一個承接碧娜．鮑許「舞蹈劇場」精神，且又更往跨步的重要作品。舞中運用極簡的碧娜舞作符號如麥克風、低胸連身長禮服，以人類精神狀態入舞，企圖捕捉是更深層的人類抽象意識狀態與社會之間的關係。
碧娜．鮑許開創的「舞蹈劇場」，可說是為舞蹈史開了一扇快速前進的通道，從此眾聲喧嘩的舞蹈形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滋長，大大超越了之前舞蹈史演化的步調。去年夏天舞蹈劇場大師的驟逝，縱使讓廣大的舞迷們惆悵，不過我們仍然可以從其他受之影響的當代編舞家作品中，找到其永不磨滅的大師身影。
比利時編舞家亞蘭．布拉德勒（Alain Platel）就是其中一例。這個被法國《世界報》評選為二十一世紀前十年最重要編舞家（註1），日前在巴黎城市劇院推出新作《斷章取義─給碧娜》Out of Context - For Pina，不但是一個承接「舞蹈劇場」精神，且又更往跨步的重要作品，並為舞蹈界的「後碧娜」時代，迅速寫下嶄新的一頁。
以碧娜招牌符碼致意，更深掘人與社會的關係
布拉德勒的作品，向來有龐大的舞台與現場樂團，不過這個向碧娜致敬的作品，只運用極簡的碧娜舞作符號，宛如一首低斂哀傷的輓歌。燈亮後的舞台，除了兩支碧娜舞作常有的麥克風，和一疊橘紅色浴巾，其他整個空台。而在長長的靜默中，九位舞者如一般觀眾打扮，陸續從黑暗的觀眾席走上舞台，他們脫掉代表一般平民百姓的衣服，只剩下單薄的內衣褲，和赤裸的身體，舞蹈由此開始。
布拉德勒舞蹈中，身體的支解散落、融化變形，將碧娜用日常生活動作入舞的手法，推向用人類精神狀態入舞，外在形式上舞者比較像身體有巨大病痛或經神病患，變形地使用自己的身體，動作扭曲斷裂歇斯底里，完全不像人類以理性控制的身體，有時又回到嬰兒或動物的狀態，他們對著麥克風發出語焉不詳的話語，時而跟著背景流行音樂唱個兩句，來宣稱自己仍保有現代人類的身分。而碧娜舞作中常有的「愛情」主題，在這裡只剩下模仿與不可能，一如舞者斷續恍神地唱出的歌詞：Maybe I’m crazy ? Do you want to hurt me? Do you want to make me crazy …。
但是編舞者想捕捉的，卻是更深層的人類抽象意識狀態與社會之間的關係，譬如其中一段：觀眾席一位中年先生忽然走上舞台，他站在舞台中央麥克風前，拿出手上塑膠袋中的一件白色低胸連身長禮服（碧娜舞者招牌穿著），他直接穿上白裙像牧師佈道般，激昂唸出流行歌曲〈My way〉之歌詞，而舞者如光環般圍繞著他，並癱躺在地上，只能不斷地原地抽蓄吐舌顫抖，場面極為詭異。不同於碧娜的溫柔寬厚，布拉德勒對於人類的未來，選擇揮出一個貝克特式般的絕望重拳。而整個舞作就在舞者們又陸續穿回原來服裝並走出舞台，留下那滿地的消沈寂靜中結束。
舞蹈語彙自成一格，儼然「後碧娜」新大師
布拉德勒於一九八四創立比利時當代舞團（Les Ballets C. de la B.），作品形式融合舞蹈、戲劇、雜耍、音樂，內容則力求反映真實平民生活，近年來作品更往人類精神領域發展。而其舞蹈語彙的運用自行一格，扭曲、狂亂、甚至於是一種暴力，風格直接影響了許多出自該團的優秀年輕編舞家，如西迪．拉比、Hans Van den Broeck、Koen Augustijnen、Lisi Estaràs和Peeping Tom舞團等。新作《斷章取義─給碧娜》一推出，即接到全球五十二個城市的一百四十場演出邀約，亦可見其受歡迎的大師級地位，由此看來在「後碧娜」時代，「舞蹈劇場」將交棒給這位前衛的心理醫生（註2）編舞家，繼續領軍前進。
註：
1. 今年一月十四日法國《世界報》出版的「十年回顧」專刊，選出的十大文化事件中，舞蹈組獲選的的是亞蘭．布拉德勒的作品vsprs（2006）。戲劇組為義大利導演羅密歐．卡斯特路西（Romeo Castellucci） 的「但丁神曲」三部曲（L'Enfe、Le Purgatoire、Le Paradis，2008）。古典音樂組則是美國極簡樂派作曲家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的歌劇 El Nino（2000）。
2. 布拉德勒曾在醫院擔任殘障兒童的心理醫生，並在媒體訪談中，屢次談到此個人經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