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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忠志的「茶花女」,亞蒙腦海中的瑪格麗特,到底是什麼模樣?(許斌 攝)
戲劇

《茶花女》的選擇

現成經典文本的跨文化處理,始終都是一個選擇問題。縱然成敗往往在選擇的那一瞬間就已決定,但探討這些選擇的過程卻變得更有趣。鈴木忠志的「茶花女」,亞蒙腦海中的瑪格麗特,到底是什麼模樣?至少有一個意象是鮮明的、不再受原作所困綁的──那大雪過後繁華落盡的身影。

 

現成經典文本的跨文化處理,始終都是一個選擇問題。縱然成敗往往在選擇的那一瞬間就已決定,但探討這些選擇的過程卻變得更有趣。鈴木忠志的「茶花女」,亞蒙腦海中的瑪格麗特,到底是什麼模樣?至少有一個意象是鮮明的、不再受原作所困綁的──那大雪過後繁華落盡的身影。

 

2011TIFA-兩廳院旗艦製作-鈴木忠志《茶花女》

2/13  台北國家戲劇院

 

無論是威爾第或小仲馬的茶花女瑪格麗特,很難說在她的人生中做了一個好或不好的選擇──懷抱著愛情把自己推向死亡。

而鈴木忠志的《茶花女》,正如演後紛爭所浮現的,也充滿了許多令人困惑的決定。作為一部跨文化製作,在西方文本、日本肢體、台灣流行樂曲的三方角力下,我始終很好奇:「為什麼是茶花女?」這麼一個通俗受歡迎的文本,鈴木忠志將如何以他獨特的表演美學解構並重新詮釋呢?

新的茶花女並未出現

在大家所熟知的原作中,《茶花女》是以瑪格麗特的立場所寫的(儘管有些時候是以亞蒙為第一人稱敘述)。她以一種耶穌基督式的犧牲,奉獻自己的生命,期待救贖她的愛人,也讓自己的愛情得到救贖。他人看她為不潔的女子,她卻是全劇中最純潔的角色,這也符合了西方基督信仰中「凡降卑的必尊為高」之教誨。但鈴木忠志的《茶花女》,則是以亞蒙為主要觀點,故事情節彷彿皆存在於亞蒙的幻想/妄想之中。亞蒙在瑪格麗特死後陷入瘋狂,原本故事中的救贖自然不復存在,最後的雪景反倒呈現出一種賈寶玉於《紅樓夢》結尾時那般「七情六慾皆成空」的空無感。

這兩種立場對立所產生的矛盾,在台詞處理上最為明顯。鈴木忠志曾表示,他刻意利用不帶感情的聲音表現,藉以突顯社交場所中言語的虛情假意,對比瑪格麗特為愛犧牲的真摯情感。這樣一來,反而削弱了原始文本中的人物情感張力。別人看瑪格麗特,她什麼都是假的,連她的愛人都懷疑她的感情是假的;但全知的觀眾知道,在一群自以為義的人之中,只有瑪格麗特是真誠的。當那種以強烈情感作為偽裝、強顏歡笑式的聲音詮釋被拿掉後,也失去了真假之間反覆翻轉的微妙感。若說是要解構西方經典的《茶花女》,劇情架構卻又並未隨之更動。舊的茶花女不見了,但新的茶花女並未出現。既然鈴木忠志選擇了大家耳熟能詳的《茶花女》重新詮釋,那「茶花女」的形象到底又是什麼?

都是亞蒙腦中的旋律?

「茶花女」人格特質之模糊,在歌曲選擇上更加被放大。瑪格麗特本來是個不快樂也能唱著快樂歌曲的人,這在威爾第歌劇中第三幕相當明確地呈現出來。但在鈴木忠志版本的《茶花女》中,一開始就響起多首國/台語苦情歌,也因此減弱瑪格麗特壓抑式情感的力量,反而讓她之後的犧牲顯得不痛不癢了。事實上,《茶花女》製作本身所引發最大的爭議之一就在於此:未經修飾的編曲、格格不入的歌曲背景,都是受批判的原因。姑且不論鈴木忠志與櫻井弘二的原意為何,我倒是願意將其解釋為亞蒙瘋掉後腦中之旋律,就像是那種當我們深陷於愛情悲劇中,耳邊會隨之響起的悲壯主題曲。這些主題曲可以與場景完全無關,只憑著微弱的情感共鳴,就悄悄鑽進腦海裡。不過亞蒙的歌單中,《愛拼才會贏》還是令我心裡充滿困惑。我的困惑與選舉意涵完全無關,而是關係到瑪格麗特與亞蒙父的互動之合理性。像瑪格麗特這樣一個性格剛烈又長久承受污名化的女子,應該要吃軟不吃硬才對,亞蒙父不走哀兵路線,反而以如此高姿態唱出這首歌,瑪格麗特怎麼會願意讓步?在這個全劇最重要的轉折點,「茶花女」的形象依舊不明,導致之前的「為愛而生」與之後的「為愛之死」也都定位不明了。

現成經典文本的跨文化處理,始終都是一個選擇問題。縱然成敗往往在選擇的那一瞬間就已決定,但探討這些選擇的過程卻變得更有趣。鈴木忠志的「茶花女」,亞蒙腦海中的瑪格麗特,到底是什麼模樣?至少有一個意象是鮮明的、不再受原作所困綁的──那大雪過後繁華落盡的身影。她犧牲了這麼多,就為了亞蒙和他的家人,但亞蒙沒有得到救贖,他瘋了;愛恨情仇,轉眼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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