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關琦安來說,生命是一連串的未知際遇:不期然地赴美求學,不期然地走上指揮之路,在美國樂壇站穩腳步……她很晚才決定以指揮為志業,因為在一次對小朋友舉行的演奏會中,她發現音樂可以帶給人「全新的世界」,關琦安說:「我要怎樣對世界、或是我們住的環境,透過音樂,能夠有正面的影響?音樂本身當然很棒,但可以怎樣更好?讓音樂成為一種載具,承載那些有意義的事情。」
NSO法蘭西系列「漫步展覽會」嘉碧妲與NSO
4/13 19:30 台北 國家音樂廳
INFO 02-33939888
人物小檔案
◎ 美國哈特福交響樂團現任音樂總監(2011~),該團65年來首位女性音樂總監。
◎ 生於台灣,十四歲赴美。舅舅為知名流行音樂創作人鈕大可。
◎ 伊利諾大學音樂碩士,琵琶蒂音樂院演奏文憑。卡拉揚指揮獎助學金首位女性得主、美國指揮公會、婦女愛樂和蘇珊.羅斯基金會提供之音樂獎項得主。
◎ 曾任西雅圖交響樂團副指揮,紐約市立芭蕾舞團駐團藝術家,北卡羅來納交響樂團助理指揮及巴爾的摩歌劇院助理指揮等職務。
台灣出生,現任哈特福交響樂團(Hartford Symphony Orchestra)音樂總監的關琦安(Carolyn Kuan),四月即將首度回台正式演出。關琦安受訪時仔細聆聽且洞察入微,說話時重點直擊卻極富語言魅力,聰明俐落的反應卻有溫暖貼心的質地……其charisma簡直就是祖師爺賞飯吃。這位際遇努力皆讓人稱羨不已的天之驕女,對於自己一路以來的豐富歷程卻只是微笑著如是說:
「我覺得人生這件事情很難講,可能剛剛好就是這樣子發生的……」
走來全不刻意的音樂路
父母經商的關琦安,自小就是家中掌上明珠。不僅就讀私立復興中小學,每天放學的課後活動更不遑多讓:「星期一學鋼琴,星期二學英文、星期三學數學、星期四學芭蕾、星期五……」關琦安一五一十地數著自己過去每天放學後還要學的各種才藝,但她認為辛苦的其實是爸媽,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的童年反而因此很豐富。而之所以學鋼琴,還是因為哥哥學鋼琴,她也吵著要學。
國二的暑假,關琦安到復興中學當時的姊妹校Northfield Mount Hermon School遊學兩週,覺得美國的學習環境好像比較適合自己:「我最驚訝的是,上課可以問問題?」關琦安大膽地自作主張在當地就申請進入高中就讀:「那時候想說申請也不知道會不會過,就沒跟爸媽說。」後來遊學結束回到台灣,國二唸到一半時突然收到美國來的入學通知。與父母認真討論過後,關琦安在十四歲那一年赴美就讀。
高中畢業後,關琦安進入史密斯學院,雙修經濟與音樂,並且擔任合唱團的指揮兼伴奏。暑假時她獲得學校一個讓學生去學音樂的五千元獎助計畫,老師要她去學指揮、法文與德文。「老師說既然當合唱團的指揮,那就去學學指揮吧,回來幫忙別人做助理指揮也方便。」沒想到一回來,關琦安就被學校管絃樂團拉去指揮樂團:「學校既然給妳錢去學音樂,學回來當然就拉妳去樂團貢獻所學啊,哈哈。」在沒什麼心理準備之下,關琦安完成了她第一場正式音樂會的管絃樂指揮,曲目是貝多芬的《艾格蒙序曲》。
「記得啊,貝多芬的音樂耶!扣人心弦(thrilling)、狂喜(ecstasy),命懸一線地興奮!」說起第一次正式音樂會的管絃樂指揮,關琦安仍有這些印象。當時只覺得自己很棒、指揮很簡單,一切就是這麼地渾然天成的關琦安在音樂會後,老師建議她去申請碩士,繼續學指揮。這次奉上全額獎學金的學校,叫做伊利諾大學。碩士畢業後,老師更推薦關琦安去琵琶蒂音樂學院(Peabody Institute)再進修。關琦安此時卻仍然不以為指揮會是她的畢生職志。這個心態(或是逃避)甚至直到她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紐約市立芭蕾舞團助理指揮,仍然沒有改變。
與瑪琳.艾索普的師徒情誼
在求學與職業生涯中,關琦安經常感念指揮家瑪琳.艾索普(Marin Alsop)對自己的深刻影響,她視艾索普為偶像,是個人導師。艾索普也盛讚這位優異門徒為「非常、非常天縱英才!」事實上艾索普與關琦安從來沒有真正的師生關係,但兩人之間卻有著類似卡拉揚與小澤征爾那樣的師徒情誼。她認為艾索普跟自己的關係,是一種東方性的老師與學徒,甚至類似電影《小子難纏》那樣的師徒關係。不是純粹技巧與知識的傳授,而是向一位典範去學習,學習如何面對音樂,處理藝術,以及工作專業的態度與人格,「就像掃地洗車也可以學功夫,我跟瑪琳間的交情就是有點類似這樣的。當然,我沒有真的幫她掃地,哈哈哈!」
二○○四年的紐約林肯中心,關琦安職業初登板,在無排練之下,與紐約市立芭蕾舞團演出《胡桃鉗》。「那是他們演出到會背的曲子,而我上台前沒有跟他們排練過。」沒在怕的關琦安強渡關山,也打響她的指揮名氣。除了前述的各助理指揮,以及歐美各樂團與音樂節的邀約,她還「順便」成為第一位拿到卡拉揚獎學金(Herbert von Karajan conducting fellowship)的女性得主。在艾索普的引介下,她也參與了訴求文化與環保議題的多媒體製作《生命:穿越時空之旅》LIFE: A Journey Through Time,並在各地指揮演出。直到二○一一年,她成為哈特福樂團的音樂總監為止,關琦安已經在美國的指揮台上站穩腳步。
讓音樂承載那些有意義的事情
然而,讓這位天之驕女真正認定指揮是此生職志的關鍵點,是在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個社區籃球場上。那是關琦安的第二份工作,擔任北卡交響樂團的副指揮,她帶領樂團去全州,向四年級以下的小學生進行巡迴的推廣演出。這些小朋友沒接觸過古典音樂,有些學校甚至連禮堂都沒有,就在社區的籃球場上演奏,裡面擠了快四千人:「從林肯中心到籃球場,落差很大吧。」但關琦安從他們的眼中、音樂會後的提問與發言,看見小朋友因為音樂而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那時候,我第一次決定,要當一個指揮!」關琦安認為,透過音樂讓人發現全新的世界,這是指揮的一種「特權」,也是一份「責任」。
「我常問自己:我要怎樣對世界、或是我們住的環境,透過音樂,能夠有正面的影響?音樂本身當然很棒,但可以怎樣更好?讓音樂成為一種載具,承載那些有意義的事情。」基於這樣的理念,關琦安積極參與《生命:穿越時空之旅》的活動。也因此,自到任哈特福總監開始,關琦安就推出名為“City Music”的計畫。這個參考巴爾的摩“OrchKids”,類似西蒙.玻利瓦交響樂團(Orquesta Sinfónica Simón Bolívar)的計畫,讓家境不好的孩子,用音樂讓他們遠離幫派與街頭。
「以前巴爾的摩一個小孩曾說,手裡能夠拿著單簧管,總是好過拿著一把槍。我希望讓大家都有機會拿著單簧管……至少對我而言,我認為我有責任做些在音樂以外的事情。就像我現在有機會回台灣,我也會想,對台灣,我能夠做些什麼?讓更多人的生活過得更好。」於是關琦安常強調,如果她沒有成為指揮,或許她會成為一個環保工作者:「這關係到我的信念。我相信透過音樂我可以做到這些,但若我想做的不只是音樂,或者有天我真的覺得音樂不夠了,那我將會成為一個環保工作者。但誰知道呢?」
期待首度回台音樂會的雙向交流
誰知道呢?就像在關琦安赴美前,家中唯一的音樂人,其實是台灣八○年代的資深流行音樂人鈕大可。「鈕大可?哈哈哈,我舅舅啊,小時候常常見啊!」說起鈕大可,關琦安回到了那個與我們共同的台灣回憶中,「舅舅帶我去過他工作室,我在那裡還遇到了小虎隊!」彼時小虎隊初出道,那是關琦安的少女歲月,她依稀記得其中一人在演唱會上從天而降,一人要去當兵,而她那時偷偷喜歡其中一人……
第一次回台灣正式演出,關琦安很高興終於能回來跟大家分享音樂。她覺得好的音樂會應該是雙向交流的,儘管是背對著大家,但她真的可以接收到觀眾對她的感受。關琦安非常希望大家在音樂會的當天,可以共同擁有這樣的交流感受。至於音樂會之外,關琦安已經列好了一個很長的名單:「臭豆腐啦,蚵仔麵線啦,蔥油餅啦……要我爸爸帶我去到處吃小吃……」
這就是關琦安。十四歲離開台灣,第一次音樂會的曲目是《艾格蒙序曲》,第一個職業指揮台是紐約林肯中心,第一個卡拉揚獎學金的女性得主,哈特福交響樂團的第一位女性音樂總監……在北卡的社區籃球場上,她找到了自己的價值;而在台北的音樂會之後,她只是個近鄉情怯,央著父親帶她去吃小吃的台灣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