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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館座談,生命力綻放。(趙豫中 攝)
藝活誌 Behind Curtain

郭文泰 作戲,走進觀眾的生命

河床劇場導演郭文泰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一九九二年來台後,不知不覺也跟著台灣化了。他說話有台灣腔的「欸~」,喜歡吃台式蛋餅,讀夏宇的詩,看民間八家將廟會。只是,他依舊不習慣台灣的熱,躲進星巴克成為他避暑的方式之一。

他的劇團堅持「手工」打造,舞台道具是靠自己DIY完成,因為唯有動手自己做,才會拉進演員與空間的關係。他還更進一步期許自己的戲能走入觀眾的生命裡,在他們的生命裡,慢慢地發酵。

河床劇場導演郭文泰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一九九二年來台後,不知不覺也跟著台灣化了。他說話有台灣腔的「欸~」,喜歡吃台式蛋餅,讀夏宇的詩,看民間八家將廟會。只是,他依舊不習慣台灣的熱,躲進星巴克成為他避暑的方式之一。

他的劇團堅持「手工」打造,舞台道具是靠自己DIY完成,因為唯有動手自己做,才會拉進演員與空間的關係。他還更進一步期許自己的戲能走入觀眾的生命裡,在他們的生命裡,慢慢地發酵。

河床劇團《只有秘密可以交換秘密》

8/9~10  19:30   8/10~11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INFO  02-23060800

 

愛星巴克,因為冷氣

台灣的文青愛星巴克的咖啡,郭文泰愛星巴克的冷氣。

說得一口流利中文的郭文泰在已經台灣十五年了,他什麼都適應了,只有炎熱的天氣和故鄉美國差異太大,他說:「我隨便走一走,就會流一堆汗,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些台灣演員都不流汗?」所以,當他跟我們一起前往星巴克拍照時,他竟歡欣地發出:「耶!太棒了,有冷氣。」

郭文泰說話開頭也習慣跟台灣人一樣常常以:「欸~」為開頭,這廿年間,他說中文的機會比英文還多,「現在連做夢都是講中文了。」他每天從台北市東區的公寓住處,搭公車在民權大橋附近下車,然後在站牌附近的星巴克解決早餐和「流汗」問題。

一九九二年他第一次拿獎學金來台,「本來只待一年,結果就一直待下來了,還念了博士。」他曾在實踐大學任教,這幾年回美國愛荷華州教書,每個寒暑假回來台灣「做戲」,「我覺得我就像是去美國上班,然後下班回台灣來導戲。」有時,學校給他半年的長假,他就飛回台灣:「我的朋友都在台灣,何況我的劇團已經十五年了,不能隨便就放棄。」

他的劇團名為「河床」,「我對河床的景象很著迷,是一直流動,但你只看到河川的表面,看不到河面下的河床,就像你只看得到一個人的外表,卻不知道他的潛意識是什麼……」他的戲內容多是抽象片段,「以前台灣的觀眾不太能接受,說看不懂,現在接受度變高了,對自己的感受有信心了。」他以他在實踐教書為例:「以前要學生做即興,他們很害怕,會等老師給指令,現在不一樣了,每個人都是一副『我是藝術家,我可以』這種樣子了。」

舞台DIY  成了裝置藝術

河床劇團的演員,除了要演戲,還要做木工,這也是自稱「手工劇團」最大的特色。郭文泰說:「一開始,是因為沒錢,所以只好自己做。」學戲劇的他,只有高中上過木工課,大一上過舞台的基礎概論,他自己摸索,問朋友、翻書,靠自己DIY搭舞台。

演員要排戲,還要搭舞台,刷油漆、釘檯架、做木工:「我其實可以請專業木工做,或是請人設計,但和演員一起花時間做這些事是值得的。」他認為,因為演員參與了舞台制作,跟空間有更緊密的關係。河床早期的舞台不大,像「開房間」就是在一個數坪大的小房間裡,只有一個觀眾:「感覺是不小心走入一個別人的生活,可能演員說了一個笑話,在場唯一的觀眾覺得不好笑,但為了表示禮貌,會假裝笑一下,觀眾不知不覺,也跟著『演』了。」

河床的「開房間」,演了數場,每場只能有一名觀眾,所以累積觀眾為:廿八位。郭文泰說:「如果以悲觀來看,花這麼多錢和力氣只有這麼少人看,值得嗎?但若以樂觀的角度看,我的戲進入了廿八位觀眾的生命了。」戲不只進入了觀眾的生命,因為演員參與了整個製作過程,舞台成了一個最大的裝置藝術:「有演員在結束時,拆舞台的時候哭了,因為那是一個自己參與過的創作。」

那你呢?「我每次做完覺得很累,呼,拜託,我不要再看到這個了,快拆掉。」現在劇場「排練場」就在內湖某辦公大樓的中庭,整個大空間像是個木工班,不知情的人經過,還以為這個中庭怎麼裝潢做這麼久了?早年,郭文泰住在五樓老公寓,沒有空間把舞台完整展開,他只能在腦海裡,把舞台拆成一片一片,獨立完成,然後到表演現場,再重新組裝。

「很可怕。」舞台到了現場一裝常常發現尺寸不對,或是需要再多個幾公分,只好臨時應變,現場趕製。對他最大的惡夢則是:「我要把舞台從五樓搬下來,累死人了,台灣又這麼熱……我好佩服那些搬家工人。」

特力屋停車場  排練兼採買

公寓搭舞台的惡夢維持了一陣子,朋友牽線,特力屋賣場願意提供場地,郭文泰終於不必再搬道具了。這個新地點是特力屋賣場的停車場,郭文泰和他的團員們就在停車場蓋舞台和排演。

停車場空間大,挑高也高,夠劇團將舞台伸展開來,但天氣熱,停車場更悶,郭文泰說,他每天可以流兩磅的汗。有時假日客人多,還會不知情把車子直接開進來,停在舞台中間,他不介意:「還蠻有趣的經驗。」有時則是排演,女主角需要大聲嚎哭、尖叫,停車場空蕩蕩。女主角的尖叫就這樣在停車場裡迴盪,差點驚動警衛。

因為一切都是手工DIY,到賣場採購各種工具、木料成了每天的行程之一:「我每天早上九點到六點做舞台,六點到七點吃飯,七點到十點排戲……」木工做多了,郭文泰說,他現在爸媽老家,還會幫他們的房子做了個木梯子,想來這也是學劇場的意外收穫了。

他成長於美國蒙大拿州,父親是工程師,郭文泰從小跟母親上教會,教會偶有聖經故事的表演,他從小參加,因為對表演有了興趣。到了高中,他四處試鏡,是個懷抱星夢的少年,只是他很快發現:「我覺得當演員不夠,我想要創作一個世界。」

他第一場製作的戲劇是高中園遊會,劇情是善惡對立,最後惡人得到報應的故事。「那些很爛啊,當好人拿槍要殺我這個壞人,他開了槍,卻沒響,我就演中槍死掉,但我死一半,那個沒響突然又碰了一聲,台下的觀眾全笑翻了。」

「台北鳥人」  走進他人生活

郭文泰不只做戲看戲,他對台灣的民俗活動充滿興趣,「我昨天才在附近看了一間小廟的八家將陣頭,那個顏色那麼飽滿,有香的氣味,有叮叮噹噹的音樂……」他的碩士論文寫的是台灣喪禮上的電子花車:「死亡與性的結合很有趣,我覺得台灣的宗教很彈性,不像很多西方教會做的事和三百年前都一樣,宗教應該要跟著時代做調整。」

他在台灣蒐集博士論文資料時,曾經跟著媽祖遶境:「第一年,我走到腳長水泡,唯一的感想就是快累死了,第二年我覺得很有趣,又去走,耶,這次走完。」他把這種宗教行腳視為一種心靈的放空洗滌,不可自拔走了五年。現在只要在路上看到叮叮咚咚的民俗活動,他還是會放下一切,站在附近看個夠。

「我不會看到一個廟會,就覺得要把廟會的元素硬放到戲裡,這些文化元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參與它們,讓它在我的生活發生影響,也許會有一天,以不一樣的方式在舞台上表演出來。」他對東方元素的著迷,一開始是因為有中國鄰居,對中國文化有點基礎的了解,加上每週末和父親一起看「功夫片」,於是大一開始選修中文。

他喜歡京戲,甚至考慮把南管加入新劇作裡,但他平常的創作靈感卻不是來自戲劇:「我喜歡逛北美館,從不同的藝術裡,可以得到創作的靈感。」他曾在北美館展出自己的攝影、雕塑作品,甚至和朋友合作「台北鳥人」成了台北車站捷運站的新地標。

這是一個黃色鳥頭、小孩身體的作品,水源源不絕從鳥嘴流出:「在地下室的空間,有一個這樣黃色明亮的鳥頭雕像,會讓人很surprise。」他很喜歡這項安排,因為每天川流不息的路人,都見到這個雕像,進一步留下印象,他真的如願「走入別人的生活」裡了。

咖啡館座談  生命力綻放

台北的夜暗了,師大附近的巷弄裡燈亮了。郭文泰和幾個劇場朋友在一家小咖啡館裡,開了一場座談,主題還是一樣繞著小型劇場。原以為這是個冷門再冷門的主題,沒想到時間未到,咖啡館擠滿了人,台上說得熱烈,台下也搶著發言。

這幾年,郭文泰因為教書,台美之間來來去去,他發現:「我覺得台北做創作的人變多了,一個社會如果創作的人變多了,代表這個社會很健康。」他之前形容台灣像彼得潘的NEVERLAND,活力十足,廿四小時都有生命力,「我現在美國,六點回到家吃晚餐,街上都沒有人,好像發生災難。」美國郊區,每戶人家外面有草坡,草皮上停了車,每個人的生活被優渥的物質給充滿了。「我待了五年,老了十五年,少了生命力。」

他現在還是喜歡台灣的老公寓,因為空間小,到處充滿聲音,「所以大家在外面活動,像打太極,跳土風舞。台灣會把私密的東西,放到公共空間,很有趣,也很熱鬧。」

他也喜歡台灣的劇場圈,因為圈子小,大家互相支援:「排戲時,會說導演好,你說了什麼,他們會講謝謝導演,不像美國,每個演員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很了不起的藝術家,擺很多姿態。」他舉例,像台灣的陳界仁,作品非常棒,卻從來沒有「我是藝術家」的高架子。

不過,也許是創作的人多了,端架子的人也比過去常見了:「有些藝廊,請了作者,一副高高在上,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坐在位子上……」這場座談,他沒有高高坐在廟堂之上,他侃侃而談,不管台上說的意見多麼離奇古怪,他始終熱情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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