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除了坐在觀眾席看舞台上的演員，涇渭分明地看著戲劇情節推進，還有什麼可能性？由英國Punchdrunk劇團在天普劇廠演出的《溺死者》，透過建築物內的多樣空間與充滿創意的觀賞動線設計，讓觀眾如入戲劇情境之中，隨意遊走之際，演出就在身邊發生，是真是假，叫人驚喜……
派丁頓車站旁，一棟古老卻又不怎麼起眼的建築，節目網站上說，它其實是傳說中的天普劇廠（Temple Studios）。事實上，它的前身是郵局的分揀中心，也是Punchdrunk劇團尋尋覓覓六年後，才找到搬演新作品《溺死者》The Drowned Man的場地。若非場外等著領票的觀眾大排長龍，只怕走過路過，也會低頭錯過。
戴上面具 神秘入場
網站上事先提醒觀眾：這將是一場走動式的演出，舒適的鞋子是必要的。於是從善如流地換上運動鞋，整個晚上的演出分為數個入場時間，隨身包包一律寄放，嚴格禁用手機，不禁讓人好奇：即將迎接的，會是一場怎樣的演出？不過嚴酷的製作單位顯然不願意透露太多細節，只給了每個人一小張便條，紙張兩面分別用黑與白寫上兩對伴侶的故事：溫蒂和馬歇、威廉和瑪麗，他們的故事分別發生在片廠內外。兩對男女都為現實所困，在愛慾間掙扎，讓對方一死了之，只怕是最簡單的解決方式。
觀眾依序領取白色面具，恰恰好遮蓋住大部分的面容，在那樣的氣氛中，觀眾安靜地魚貫走著。引領觀眾往前的「電梯小姐」穿得金光閃閃，妖嬌美麗。她要求觀眾必須全程佩戴面具，而場內可以買飲料的酒吧是唯一的例外。「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你的同伴。」，莫非觀眾也如戲中伴侶，必須考驗彼此之間的信任？隨著電梯向上，心中的緊張和期待也漸次升高；樓層到了，一些人被放出電梯，就當我想要隨著他人踏出去時，「碰」地一聲，門突兀地在我面前關上。
「電梯小姐」似笑非笑地說：「你有沒有想過，平行宇宙是可能存在的？」
隨意遊走 處處有戲
適應了一會兒昏暗的燈光，這才發現自己身在美國鄉村風的場景中，廣場中間還有一座真的有水的噴泉。「這裡是幾樓？為什麼有噴泉？」還在思考物理與建築的我，差點沒注意到一名穿著麻紗汗衫、滿身是汗的男子，跟我擦身而過，顯然他也引起了其他觀眾的注意，吸引眾人隨之前進。原來男子跟另一名留著優雅短捲髮的女子同住小木屋中，兩人之間只有簡短的台詞，更多時候，考驗著演員以肢體和表情溝通的能力，女子收拾著洗好晾乾的衣物，一面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的情人。牆上的鏡子其實是雙面鏡，觀眾可以在這一側看，也可以在另一側牆邊偷窺。這場演完，汗衫男子快速移動，不一會兒就消失了。不想快速跟著演員移動的觀眾也可以在廣場上閒晃，例如閃進色彩繽紛的糖果店，去酒吧裡買杯啤酒，或是索性躲進電影院裡歇歇腿，即便如此，故事總是突如其來地在身邊上演。本想在酒吧裡買點飲料補充水分，卻發現另一名男子就在我身邊被催眠。催眠師躲進一旁的電話亭，轉身消失無蹤。
驚愕之餘，頓悟劇團要觀眾戴上面具的用意：既然觀眾有可能看到彼此，面具也就讓觀眾之間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也提高了對劇情的專注力。在沒有地圖也沒有指示的片廠／劇場中，觀眾可以自行決定觀賞的方式：隨意遊走，將各點的演出當作獨立的片段來看；也可以從頭到尾緊緊跟隨其中一位演員的腳步，在他身旁看故事上演；或者，盡情地在各布景中逡巡遊走，就當自己是在逛一間有演出的博物館。領略到這點後，搞不清楚東南西北的焦慮便降低許多，可以輕鬆地看每一段演出。只是，若執著於想依照時間先後的線性時序來搞清楚故事發展，便會看得辛苦一些。
創意規劃 奇妙體驗
拐個彎從廣場邊緣走進劇廠大門，身材姣好的女秘書在劇廠中穿梭，先是施施然拿出鑰匙交給警衛，順道拋個媚眼，再走向其他房間，一間間的倉庫裡頭，有著假髮和服裝，化妝間裡的小助理，看起來頹喪又心不在焉，不一會兒，帥氣的醫師穿著白袍走進，叫人忍不住想跟著他遊走。醫師在他的診療間內仔細地檢查病人，忽然間深情款款地握起其中一位女觀眾的手，邀她同往他的小辦公室，眾人隨著移動，卻發現房門被迅速關上鎖起，不讓旁人有機會干擾，他們在小房間內會發生什麼事呢？不禁好奇起來。女秘書再度出現，當下決定跟著她前進，走下劇廠的樓梯間，抵達下一層樓，看到眾多角色一同狂歡的夜店、也看到主角眼中的愛恨糾結。再下一層樓，則踏上一座室內森林，目睹整齣戲最精采的高潮。
走出室內森林，被映入眼前的觀眾人數嚇了一跳，顯然這路線經過精心設計，無論觀眾所選擇的觀賞路線為何，最後都會自然而然、或跟著演員及其他觀眾，移動至此地，而結束一整晚的遊走，不禁讓人讚嘆整體劇情、動線的規劃安排。除此之外，在演出現場一身黑衣、黑面具的前台人員，在最低干擾、不出聲的情況下，維持演出順利進行，並留意觀眾安全（例如在演員即將踢到觀眾之前，引領觀眾移動）。整體而言，劇團的巧思設計和創意概念，都頗讓人驚豔。假若看一次不夠過癮，或許可考慮多看一次，也試試從不同故事線再看一次這天普劇廠的愛恨情仇。
相關網站：
Punchdrunk劇團 punchdrunk.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