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蘇迪勒颱風造成了全台好幾百多萬戶停電,而我家從前一個晚上也一樣成了「受災戶」,所以我坐在車裡等著手機充飽電,並且用鉛筆在白紙上寫著這篇專欄。突然間,腦子中閃過李斯特的《暴風雨》這首樂曲。這是一首描寫暴風雨或是颱風的曲子,我現在很能想像李斯特在風雨中,就著微弱的燭光,拿著羽毛筆,沾著墨水在寫這首曲子的情景。
對我來說,最棒的藝術(特別是音樂),會讓人產生明顯反應。舉例來說,人們在聽雷格(Ragtime)音樂時,腳趾會跟著打節奏;感到疲倦時,聽到節奏感強的音樂,會讓人精神為之抖擻;聽著「新世紀音樂」(New Age music)時,人們也會感到像是在做全身油壓一樣地放鬆。
李斯特《暴風雨》讓人如臨實境
傍晚,我在停靠家門口的車裡待著,並沒有打算要去哪兒。會在車裡,是因為蘇迪勒颱風造成了全台好幾百多萬戶停電,而我家從前一個晚上也一樣成了「受災戶」,所以我坐在車裡等著手機充飽電,並且用鉛筆在白紙上寫著這篇專欄。這五年來,不管我是在國外還是在哪裡,我都是用電腦「寫」專欄,這麼原始地用鉛筆寫,倒是頭一回。突然間,腦子中閃過李斯特的《暴風雨》這首樂曲。這是一首描寫暴風雨或是颱風的曲子,我現在很能想像李斯特在風雨中,就著微弱的燭光,拿著羽毛筆,沾著墨水在寫這首曲子的情景。
一八五五年出版的《暴風雨》,在一開頭就描寫了極具破壞性的風雨。你可以聽到李斯特用旋轉的八度、如雷聲有爆發力的和弦來形容恐怖、暴力的雷電和風雨。持續不斷地張力保持與壓迫感,不僅演奏者會彈到勞累,連聽眾也會聽到疲累。不管是彈或聽的人,到了第一段的一半,就一定會筋疲力盡,並且開始想:「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束啊?夠了吧!」正當忍耐度要破表時,安靜的段落隨之而來,美好的寧靜在暴風雨後出現了。但好景不常,風雨又再次席捲而來,原來,剛剛只是恰巧處在颱風眼,所以無風無雨。樂曲繼續以和開頭一樣激烈的情景呈現,還好這次比第一段短。曲子直到最後的和弦結束才安靜下來,颱風才真正的離去。
這種樂曲如果不是在音樂廳裡欣賞,百分之百你不會想聽完整首。不管是在家中用多高級的立體音響,或是在車上聆聽,保證你都會聽不到卅秒就立刻關掉,或是換一首聽了會讓心情好的曲子來聽。聽現場演奏時,你不可能把演奏者轟下台,也不能叫他彈小聲一點,你真的能感受到颳颱風的臨場感。每當展現颱風的樂段離去,你都會感到放鬆,也會對這種威力感到讚嘆。你不光只是耳朵聽到而已,身體也會產生明顯的反應。
「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束啊?夠了吧!」
蘇迪勒颱風剛發威時,我正在天母的朋友家製作海報。我太太從我們位於山上的家中打電話來找我,告訴我,家裡已經停電快一個小時了,她和兩個女兒坐在客廳、點著蠟燭、滑著平板電腦和手機,每個人的電力都快用光,問我接下來能做什麼?我告訴她,我還要個半小時才會回家,我們可以就著燭光唸故事書。
「我的眼睛會瞎掉!」我太太說。接著又建議:「我們去飯店,那裡可以不用摸黑洗澡,還可以把所有的智慧產品充飽電。」「不用吧!電很快就會來了!」我不屑地回答。
說完這句話的廿小時之後,我坐在車裡,握著鉛筆、拿著紙,等著手機充電。也許我太太是對的,如果當時聽她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飯店Q彈的沙發上,有著明亮的燈光、舒適的冷氣,安安靜靜,還可以用電腦「寫」這篇專欄。但是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我像個原始人一樣拿著鉛筆,搖搖晃晃地坐在一小塊不怎麼舒適的車椅上,聽著外面爆發力十足的呼嘯風聲,擔心滿天飛舞的樹葉和張牙舞爪的樹枝與樹幹會向我招呼過來,心裡百感交集、身心俱疲地想著:「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結束啊?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