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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路天使》踢踏舞背後的美國文化影子很重。(唐郡威 攝)
專題 專題/舞蹈與多媒體(上)/跨界對談

狂想2001的影像實驗

這次「狂想年代」舞展真的出現一些新貌,新鮮的來源不僅是橫跨了舞蹈、聲音、劇場、影像與文字,更是内容的深刻度與指涉的廣度。

這次「狂想年代」舞展真的出現一些新貌,新鮮的來源不僅是橫跨了舞蹈、聲音、劇場、影像與文字,更是内容的深刻度與指涉的廣度。

2001「狂想年代」舞展

第一套節目 11月2〜4日

第二套節目 11月9〜11日

台北士敏廳

第一套節目

《安平追想》的節目單上開宗明義即表明:五位表演者是「非舞者」,意圖以其「質樸的身體能力及線條」在舞 台上呈現「如一幅幅的照片」。這樣的立意雖好,但當龐大的動態銀幕出現在舞台上時,畢竟還是個需要費心處 理的舞台元素。

該作品所應用的影像内容,從歷史照片、古蹟現貌到今日街頭拾景都有,時空橫跨百年、主題龐大,但影像與台上表演者的關係大部分的時間都各自獨立。創作者刻意讓表演者採取「觀看」的角度而非積極的介入或互動, 但當給了影像這麼一個崇高的自我表述地位時,其紛陳的内容與拍攝觀點卻讓人無從歸結出創作者所欲傳達的理 念,觀衆只能被動地和表演者一起觀賞,出現了如看地方簡報的尷尬。一直到演出尾聲,銀幕上出現一些蒼涼的 老牆畫面,表演者不看銀幕直直往前走來,才似乎對觀衆說了些什麼。

相較之下,《兩我的平方》則為一齣完全個人的自編獨舞,從舞者站在一個定點玩弄身體各部與雷射光點的嬉耍,乃至與布的糾纏,至最終情緒的激越,設計了多樣的手法表達個人極端的情緒。至切換到第二段的影像部分, 因缺乏足夠的轉換,一下從極端的情緒落入相較之下較為理性的銀幕影像,令人有點措手不及。

影片初始一段時間内容也和原本舞台上的表演一樣(只在定點不動),讓人不解為何要從三度空間「壓扁」成二度 空間?不久,創作者意圖製造三度空間感:影像朝鏡頭邊框推動、甚或人影「破格」出鏡。影像接下來做三百六十度翻轉,同時也以一方塊狀的燈光在觀衆席間四面團轉,製造環場的「立體」效果,似乎在呼應先前舞者狂亂的情緒。當平躺的舞者影像如風標般轉動、而後靜止,緩緩下降與躺在銀幕下方的真實舞者合而為一,原本期待平靜起身的舞者會有另一番新的感悟,不想全舞就這麼結束了。

《下一站:□□》的結構完整,舞蹈與戲劇元素亦有可觀。影像於舞作一開始即先行打滿整個舞台,舞台上下與裸露的背牆上都有表演者與影像互動;觀衆在觀看各部進行時,一方銀幕即悄悄降下,在不知不覺中與影像「貼合」,避免了「全場觀衆靜待巨大銀幕緩慢降下」的奇景,是一巧思。

這支作品的影像是此次舞展六支作品當中,内容最為繁複、製作最具商業架勢的一支。連串的平面圖像,每一幀均經過電腦處理:或多次重複物件成規律幾何圖形、或放大局部成巨大圖像,將週邊的日常生活瑣物(如台灣小吃等)處理成既詩意又荒謬的「史詩風格」,有若商業設計界愛仿傚的「蘇聯前衛時期」的海報設計風格。表演者的人形也逐—或兩兩地,以拼貼方式(collage)「遊走」、「出沒」在影像之間,人形在放大的唯物環境中顯得渺小而可笑,語調隱含荒涼。而在各式異國旅遊風景照中虛擬的「主觀鏡頭」(如在畫面前方貼上一角船頭,諧仿坐在船上攝影),又加強了夢想的強度。整體影像妥切呼應作品在數個段落中欲傳達的旨趣,關於年輕、情愛、放逐、壓力與夢想。數段旁白文句亦例示了時下年輕人的文字風格;燈光、音樂、表演者、影像、道具與文本環環相扣,整體看來質感十足,是部難得的年輕人的製作。

第二套節目

《尋找本世紀的莎士比亞》在抽象的精神氛圍中夾帶敘事的表演方式,是編舞者之一李名正的特色。

影像出來首先在圖像之外出現一些「為什麼?」、「相思」、「怨恨」、「無心」、「沈重」等文字,做法直接。 影像主題為「不斷走動的人」,陳述一種不得已的人之存在處境。但可惜銀幕出來之後,為避免影像模糊掉,燈光打光的範圍不敢過高,以致台前左方一段條狀光區上數位舞者的獨舞,舞者的上半身以至臉部都全隱沒在一片昏暗之中。相較於銀幕上鮮明的符號性象徵與背景強烈的電子音樂,舞蹈缺乏足夠動能,雖然舞者也在舞台上相應走動、自銀幕後牆上的走道走「入」畫面的設計,但仍無法銳利呈現舞蹈與影像的關係。

直到最後一段舞蹈才有足夠的著墨,舞者以互相擁抱接觸,或落空或被拒、接受安慰卻仍失神離去等種種情境,點出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困難:有心無力、有力無心,頗見動人之處。吳品儀在收放之間情緒有味,舞蹈精準,仍是李名正常用班底中最亮眼的一位舞者。

24—如接觸即興,不落斧鑿痕跡但強調處處有味。平面的動態影像如立體的裝置藝術,看似與舞者無直接互動,實則提供了動作三度空間面向的依據。不同調性的幾何圖像設計也提供了不同氛圍的情境:如剛開始雷射光般的簡練線條,於徐緩的方向轉動中營造了一種憂愁的簡約。加上三名女子彼此間溫柔的眼神關照、現場木吉他的彈奏,一時之間好似Windham Hill (八〇年代紅極一時的輕爵士音樂廠牌)的秋天寫景,讓人溫暖中感受到淡淡的惆悵。之後隨著林慧玲如梅芮迪斯.蒙克(Meredith MonK)式的女聲詼諧變奏,影像又隨之變換成活潑的圓 點色塊跳躍、重組,如六〇年代歐普(Op)藝術的裝飾風格,又如同時期好萊塢社會喜劇片頭設計的輕鬆世故。最終如風車般轉動的花朶圖案,則稱職地為全舞款款的女性敘述襯上一層軟軟靜靜的終結。

整支作品即便看來舒緩細緻、滿是女性感性質地,但在空間元素的開發上卻理性、富條理變化。即便舞者手中垂墜出的一節線頭,都構成舞台上的線條。而燈光設計也在三名舞者的走位之外,主動開發出更多橫條或縱深的面向,引領舞者作更細部的空間組成。銀幕上各式幾何圖案的變幻,自非偶然,亦呼應著舞台上一切的點、線、面構成。

此外,編劇的加入也為全舞各段落注入了更流暢的轉承(一段無人的三次燈光變化「空景」轉場,尤是神來之筆!);如此細密的結構考量在一般的舞蹈演出中是少見的,這也是這次舞展數個有編劇人士加入的作品一致的特色。

《馬路天使》是個將流行文化融入且辛辣呈現的聰明小品。最突梯的是該作影像,乃擷取一段好萊塢四、五〇年代的科幻影片,可惜能引起美國人立即哄堂大笑的「咖啡盤式的飛碟」和綠光中即可傳送太空人的「低檔科技」,並未讓台灣觀衆有太多的反應。同樣的「美國經驗」還出現在「衣服上還吊著標籤」、「自己會轉的椅子」,還有「大衆逃生說明」等笑話。其實踢踏舞背後的美國文化影子本身就很重,不禁令人捏一把冷汗,不知台灣觀衆是否會有共鳴,瞭解其中尖銳的文化諷刺與高度神經質式的幽默。所幸創作者另外成功地在内容上加入大量在地元素,透過別具創意的「說書人」式的設計,外加上精心設計的道具驚奇,讓全場高潮不斷。而「異國風味」濃重的踢踏舞,也得以顯得和我們的生活如此親近,帥氣地令人也想躍躍欲試。

末了,舞台上在一切的「瘋狂」停止之後,還留下了一盞可愛的小燈靜靜地對著觀衆。這是一齣對觀衆招手的作品:一方面用心地免除了「只是踢踏舞」可能帶來的單調,一方面又以龐大的指涉、用黑色幽默的方式,狠狠 地嘲諷了我們文化中可笑的常規與現象;在可愛的外衣之下,有著深沈的内容。

 

文字|鄒之牧 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藝術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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