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 表演藝術雜誌

一心戲劇團自二○一三年起的新戲皆參與「高雄春天藝術節」（以下簡稱春藝）歌仔戲系列活動，《斷袖》二○一三年於台北演出兩個檔次，隔年參加春藝；之後《芙蓉歌》和《青絲劍》都先在高雄曝光。春藝的定位，主辦單位自詡為「大型表演藝術類城市藝術節」，僅次於國家兩廳院的台灣國際藝術節，亦是「南台灣表演藝術的品牌化藝術盛會」。對表演團體而言，除可獲得實質費用補助，集中亮相、節省獨力宣傳辛勞，持續開發南部觀眾，與其他團隊競演、觀摩交流機會，更藉由藝術節「品牌」加持，塑造入選團體和作品的雙項優秀形象，有助日後發展推廣。

打著「跨界文學」口號的製作

不過，劇團是否參與藝術節、甚至藝術節定位為何，不見得影響觀眾消費選擇，重要是一齣戲的成形條件——演出者和製作群，所以「品牌」在此同時指向活動光環與人於藝術領域的名氣、專業，特別是《芙蓉歌》、《青絲劍》的幕後製作和行銷方法已漸成模式。

《芙》與《青》兩齣戲都打著「跨界文學」口號，此處文學既是內容也指人，因劇本源自作家張曼娟改寫唐傳奇而成的短篇小說，藉「知名作家」的學養背景、影響力，與其詮釋的「古典文學」為劇作「品牌」保證，意指劇本在搬演前，經過了唐傳奇原著——現代作家／小說——編劇等幾層轉譯，不是直接面對第一手原文，使用改寫本除與原著隔一層，問題更在於今人解讀角度是否合宜。兩齣戲所用改寫本，人物莫不糾纏情義之中，以抒情為尚；唐傳奇的人物，對於自身追求無論是情感或事業，都具備明確覺察而擇之，貫徹行動，著重的是強烈意志。《芙》原著所談是情感和意志的雙重自覺，作家改寫本與之相合，轉換為劇本、搬演於舞台時，人物執著情深令人動容。《青》原著談情成分很淡，謝小娥畢生理想為手刃仇家，覺醒、決定與結果都出於個人選擇，但改寫本增加了隱約的情愛，轉成劇本時，這點愈肆恣發揮，並充斥他人力量（彷彿強大命運）左右小娥，看不到其自主意志遂行理想，如同不可想像虬髯客或聶隱娘浮沉情海、置己任於其次，重點失了準頭。同樣欲藉「文學品牌」厚實劇作內涵，《青絲劍》卻因古典新詮角度未盡旨趣，故事精采不足，殊為可惜。

主、從故事紛雜呈現是場面最大問題

兩戲掛上的「品牌」還有擔任導演的郎祖筠，身段、戲劇指導溫宇航，和劇團團長孫榮輝、執行長孫富叡，以及長年與一心、明華園系統下劇團合作的陳孟亮，各在武戲、編劇、音樂分工，如果加上《青絲劍》邀請的栢優座成員許栢昂（與郎祖筠共同執導）、黃宇琳（身段指導），於是藝術綜合性出現了——集合專業有別人士嘗試歌仔戲不同創作方式。京崑的身段程式相較歌仔戲規範許多，小處有助傳達細膩對手戲，大處加強場面嚴整程度。現代戲劇導演於此則強化敘事功能。《芙》、《青》劇本為豐富故事，都增加人物敘說過往，尤以後者為最，導演面對不同時空情節，多採並列舞台，加上光區明暗聚焦或中隔幕拉開距離的手法，有時兩邊似乎是各演各的獨立個體，欠缺強調「現在—過去」間的聯繫；有時兩邊時空交錯，像《青》劇的幾場武戲，讓當下時間人物走在眾人全武行裡「回憶」，但不得不說，敘事動線干擾了武打，無法流暢揮灑，所以主、從故事紛雜呈現是場面最大問題。

一心製作新戲愈見求變企圖，嶄新處不只劇本，連製作團隊也是，近幾年愈加採行歌仔戲與文學、現代劇場、崑劇、京劇、流行音樂工作者「異業合作」，透過該領域名人「品牌」的號召，帶來戲曲圈外的觀眾；其外來背景又活絡劇團創作思考與促長演員技藝，都是好的刺激。只是，名人效益是否符合每齣戲的方向，以及如何鞏固劇團本身雙小生和武打見長的「品牌」，猶有嘗試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