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臉開始發燙,大家在等我出牌,但我的大腦當機了!我看著那排混成一堆的牌,不知該打出哪張。好心人說:「不要想,丟出去就對了。」我覺得腦漿真的要炸出來了,我整個呆滯,最後,好心人幫我抓出一張牌丟出去,其他三人連想都沒想的丟出牌,然後又輪到我了。我的大腦仍不管用,頓時,我感到了即興的尷尬。
當我們想到即興,大多數的人會想到爵士,因為那是一種隨性發揮自我感覺的音樂。對於古典音樂家,我們被教導要尊重作曲家,要按照譜上的音符演奏,如果我們演奏了不同的音,就是錯音。因此,當古典音樂家被迫要即興演出時,那通常會是一種尷尬的狀態。
幾乎每個台灣人都認得貝多芬《給愛麗絲》的開頭。它不僅是鋼琴學生最愛的作品之一,也是在垃圾車來時可以聽到的曲子。雖然這是一首鋼琴曲,但也有人幫它加上歌詞。我記得,有個學生曾唱給我聽:緊來緊來緊來倒垃圾……
歡樂的課程 竟逼哭學生
其實,把歌詞放進古典樂,長久以來一直是一種有趣的遊戲。不僅是調皮,那也有助於你去記得旋律。在十九世紀,愛爾蘭的一位音樂教授——普羅特為巴赫的四十八首賦格主題填寫歌詞,以幫助他的學生記住它們。在東吳大學的「鋼琴作品研究」這堂課中,講到巴赫賦格時,我向學生介紹了這位教授的有趣歌詞,但因為是英文,而且是一百五十多年前寫的,它們不會和台灣學生產生共鳴。所以,學生會有個功課,他們要用中文填寫分配到的賦格主題歌詞。驗收作業時,總是充滿歡笑,這通常是我最喜歡的一堂課。
但有一年,有個學生沒做這個功課,因為他前一週缺席。他看著我說:「對不起!」眼神就像是一隻被抓到正在狂咬你昂貴皮鞋的狗。我回答:「沒關係,這正是練習即興的好機會。我們現在來創作一段歌詞吧!」他原本充滿罪惡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恐懼。我試圖用一個不讓人緊張的聲音說:「它沒有一定要是什麼。」他沉默了十秒,所有同學看著他、等他,而他只是低頭看著譜。又過了尷尬的幾秒,他終於說:「我不會。」我回答:「沒限制啊,它可以是任何你正在想的東西。」然後我編了一個歌詞加上旋律唱著:「范老師的功課很麻煩!」同學都笑了,因為這歌詞搭上巴赫的旋律,真的好笑。但那學生仍只是默默低頭看著譜。他的同學試圖幫忙,給他一點建議:「可以和天氣有關,或是今天午餐……」但他仍沒開口。幾秒後,當他終於抬頭,我看到他滿臉通紅、眼眶泛淚。我迅速地要他以後再做,並叫下一位同學上台呈現他的歌詞作業。雖然我盡力表現的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但我很震驚。我覺得很歡樂有趣的一堂課,怎麼會變成讓一個學生想哭?突然,這讓我了解到即興的尷尬。
當即興遇見麻將 大腦只能當機
當我和我太太搬到巴爾的摩,我們遇到了一對喜歡玩麻將的台灣夫妻,為了要有足夠的咖,他們教我打麻將。住那裡的三年,我從一個動作緩慢的初學者,晉升到不用讓人等,並能理解戰略的普通玩家。搬到台灣,我和太太的朋友打過幾圈,他們對於能打麻將的外國人都感到佩服。但有一次,我遇到了三位高手,他們的動作很快,我能感受到他們等我等到要冒火。為了可以看懂手裡的牌,我都需要照種類、照大小順序理牌,這通常會需要幾秒鐘,但他們都不需要。當時,有個好心人,試圖幫我動作快一點,他說:「不要理牌啦,憑直覺。」我覺得臉開始發燙,大家在等我出牌,但我的大腦當機了!我看著那排混成一堆的牌,不知該打出哪張。好心人說:「不要想,丟出去就對了。」我覺得腦漿真的要炸出來了,我整個呆滯,最後,好心人幫我抓出一張牌丟出去,其他三人連想都沒想的丟出牌,然後又輪到我了。我的大腦仍不管用,頓時,我感到了即興的尷尬。
即興創作的技能,是要在即使緊張的情況下也能快速反應,古典音樂家最好是能在生活中的各方面都練習到即興。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會用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