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的台新藝術獎頒獎典禮,評審從入圍的「十九強」中,選出視覺藝術類、表演藝術類及一位不分類得主,分別頒與大獎。回歸前十一年的評選頒獎規則,也讓人看到台新藝術獎如何回應當下藝術創作環境的變化。如同頒獎典禮時的串場演出,透過演員的肢體動能和音效搭配,創造出那顆忽大忽小、可近可遠、能量四散的想像的球,呼應了台新藝術獎與時俱進的個性。
自二○○二年創辦至今已屆十五年的台新藝術獎,今年又改回以往的獎項分類。意即前十一年的台新藝術獎,與今年相同,分為視覺藝術類、表演藝術類,及一位不分類得主,共三大獎(過去不分類稱為評審團特別獎,此屆則改叫「年度大獎」)。第十二到第十四屆,這三年則採不分類給獎機制,五座大獎並不局限藝術類型。隨著時間、時代而有所變動的藝術獎,或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它並不囿於規劃的限制,或將承襲過往的儀軌,視為當前的重點,而是能看見藝術創作的環境,也以獨特的方式去回應創作者們四散又聚焦的能量。
每一年,提名觀察人外出看戲、觀展,將他們的所見與評論,以完全透明公開的方式,在台新藝術獎的相關平台上發表呈現,接著他們會再從中選出入圍作品,交由決選委員評選最終的得獎者。譬如,今年在頒獎典禮上我們看見的二○一六「十九強」,即是從多達一百零二件受提名的作品當中選出。包括鄭宗龍的《十三聲》、布拉瑞揚的《阿棲睞》、田采葳的《The Man》、李銘宸和魏于嘉的《#》、王心心與吳素君的《百鳥歸朝入翟山》、李貞葳與Vakula Zoltan的《孤單在一起》、林宜瑾的《彩虹的盡頭》、馮琪鈞與洪千涵的《曾經未曾》等。
讓世界不容小覷的創作能量
即使如此,「十九強」還要再選出「三種」大獎,身為提名觀察人,也是決選委員的高師大跨領域藝術研究所副教授吳瑪悧,在頒獎典禮致詞,不免也稱此為異常艱難的工作。不過她也強調,正因為有這麼多優秀的作品陳列眼前,當她與藝術養成背景各異、來自台灣及世界各地的評審齊聚一堂、交換意見、討論創作時,「由這麼多元的角色與角度,去觀看作品的時候,對我來講,最重要的或許已經不是選出誰是最後最棒的得獎者了,而是透過這些豐富的對話,尤其也讓國外來訪的評審,去了解台灣在地創作的能量。」
頒獎典禮由曾以《嬉戲Who-Ga-Sha-Ga》及《凱吉一歲》獲得兩次台新藝術獎的導演符宏征擔任節目總監,黃宇琳及許栢昂夫妻倆擔任主持人,並安排了由劉冠廷、呂名堯及陳易現場表演、名為〈這不是一顆球〉的串場演出。從主持人上場手持著改良機車馬鞭,與演出中只使用演員的肢體動能和音效搭配,即創造出那顆忽大忽小、可近可遠、能量四散的想像的球,一方面呼應了台新藝術獎與時俱進的個性,或許也帶著一絲絲過往得獎者的小小提點,這是個大獎、卻也是顆無形無相的球,它可以成為什麼,也可以什麼都不是。
首先頒發的視覺藝術獎,由《立黑吞浪者》—【日曜日式散步者】微型實驗行動ACT 1獲得。在致詞時,鬼丘鬼鏟的李奧森平舖直敘地陳述了一個曾經參加過的展覽:電梯打開只有個告示牌,上面寫著作品名稱和藝術家之名,以及一個洗手槽。洗手槽上方有個洞,「我站在那裡想了一下,應該是要爬上去吧。」李奧森說,於是就爬上去了,接著他來到一個小房間,搬開椅子,他發現地面有塊夾板,移走夾板底下是個洞,他再次穿越,就這麼以各種不同的身體姿態,又跳、又爬、又走,經歷了各種不同的場景空間,最後回到那座電梯前面。「對我來說,這就像是創作的過程。」他在很短的時間內,一口氣說完了這個故事,餘韻仍愈發擴散,或許這也像是創作者透過作品所給予觀者的獨特經驗,雖不至刻骨銘心、永生難忘,卻是誰也拿不走的印記。
擁抱自身已具備的所有可能
本屆台新藝術獎除了頒獎典禮之外,也另外安排了兩天的「決審會客室」講座,三位來自他國的評審們:奧地利的馬丁.史圖、澳洲的傑夫.可汗與新加坡的王景生,在終於完成艱難的評議任務之後,也能有機會與大家見個面,聊聊天、說說他們自己的工作背景與此次的獨特觀察。年度大獎得主《回莫村》的創作者許家維,也出現在當天晚上的講座會場觀眾席中,馬丁.史圖特別向他們夫妻倆致意,「他竟然選擇來聽講座,不去跟妻子慶祝,我盡量講精采一點。」史圖開玩笑說,他也在其後的發言中提到,十幾年前他曾造訪台灣,這次重遊,看見了許多廿五到卅五歲年輕藝術家的衝動和玩心。譬如《回莫村》一作中,許家維以紀錄片的形式,去呈現電影的拍攝過程,更加入了舞台偶戲的元素,史圖認為,能將許多動人的細節,與他所謂的「衝動和玩心」以完整的結果呈現出來,即是這個作品難能可貴之處。
傑夫.可汗則認為,當台灣的藝術家開始探問文化與歷史,「重視自身的藝術史、重視藝術與生活的關係,重視藝術與歷史的傳承,及藝術在社會扮演的角色」時,「你們不需要擔心自己與社會的關聯,要擁抱自身已具備的所有可能。」長期深耕跨文化創作的王景生,則在他的會客室中,特別闡述了他對於跨文化的定義和他如何使用這樣的觀點,來分析此次台新藝術獎的入圍作品。他表示,跨文化指的可以不單只是跨越文化的背景、國境的藩籬,譬如在泰北拍攝的《回莫村》;也可能如《錢江衍派》那樣,跨越的是世代,如《立黑吞浪者》則跨越了時間與創作領域;甚至如南管音樂這樣的在地文化,可能對於許多台灣人來說,並不熟悉,如此觀之,即使創作者本身並不企圖「跨文化」,對於參與作品、觀看作品的人們來說,卻也是一種跨文化的過程。
這一切或許就是台新藝術獎難得之處。它創造了一個平台,提供了許多素材,讓身處台灣與世界的創作者、藝術家與廣大的觀眾們,對他人作品提出叩問,對自身想法找出印證,並持續交流、繼續討論,想像那無形的球,可以有更多不同的可能。